我无视了我爸和我哥的目光,一边回答祂的疑问一边靠近那道门:“我真没想到国外也有这玩意儿,你知道吧?我还说这个就是国内特产,所以咱们那儿有专人和部门负责,出国以后就没见过了……原来只是被这样掩藏起来了啊,发现之后据为己有,然后投祭别人的命来丰腴自己的运势,嗯,也挺符合我对他们刻板印象的……”
我很生气啊,我真的很生气,越生气我的思维就越灵敏,我几乎是瞬间想通了为什么这个地方在撕扯着想把我拉过来,无论是它被人无节制喂大的胃口还是这些人死前那样恐惧着并想要活下去的执念,都会让它抓住我就不松手。因为我确实能给他们带来解脱,以及满足它的胃口。
“但其实,”祂释放出更多的神力给我用,“这是我的工作,麻烦你帮我完成我的职责了。”祂叹气。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众所周知,中华神系后天神明基本都是人类升格或者修炼而成,既然我也曾为……不,如果我神明下凡的身世为真,那就应该说我就是神明化身之一,那么我多少也算是这个文明包容托举成就的。
地脉是什么?地脉是一种概念,而概念是文明解释“现象”的手段,所以它随文明诞生而出现,自然与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现在它出现了问题,解决它……也是我的工作。
虽然没有人会想在休假期间还要工作。
真的,理论上来说神仙下凡就是休假吧?又不是四不两直微服私访,祂都跟我直直白白的说了这趟转世就是因为我需要在红尘间再走一趟,换句话说就是带薪休假旅游,我以前上班的时候休假都要直接把头像换成“休假中”的,现在可好,自己找活儿干。
“给我带好吃的,”我这句话放脑子里跟祂说了,“不然弥补不了我受伤的心灵,你下回去哪个世界看到好吃的给我带一份。”不给我别的东西吃我就吃你了。
祂又给我注入了一份神力:“好说好说,你小心点,别受伤了。”这份神力祂干脆就没给我用,直接化作庇护金光拢我身上了。
我将手放在石壁上,真大啊,这门,我站在它的下面就像个小挂饰,头抬得高高的也望不见它的顶,自然的伟力如何让人抗衡?他们推再久都没办法撼动这门扉半点,当它完全关闭,就是地脉消化这些人的生命的时候了。
但换句话说,只要地脉之门还有一处是开着的,他们就不会死。我知道他们不会死,因为就在陈爷爷以前带我住过的某处老宅子不远处就有一扇门,它恒久的开着。我把另一只手向外伸展,探出,从虚空中摸出一根棍子,然后对准那缓缓合上的门缝猛地扎进去,还在以不可抗拒的力道关闭的大门轰然作响,卡住不动了。
到这一步可还不行,要把人薅出来,这么点儿缝可不够。我揉了揉手腕又晃了晃头。
祂刚还给我助威,这会儿直接泄气儿了:“还活动筋骨呢?要不要再做几个深蹲拉一下腿?你这动作怎么看起来这么异怪呢……怎么就能跟大爷晨练热身运动似的……”
练腿就不必了,毕竟刚刚腿活动的够多了,以及——当然一样了!我又没学过什么打架的招式,运动前活动筋骨我就会运动课上学的那两样好吧?!我打架纯靠神力开挂和灵光一闪的“我寻思”式野蛮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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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而空旷的地洞中,在石壁绵延而上长出的一道石门前站着几个渺小的人,人类该怎样面对天灾?
布鲁斯此刻也体会到了迪克和杰森半个多小时前的崩溃,他根本碰不到被那奇怪金光包裹住的女儿,跟有了心理预期知道叶清宇有点毛茸茸的“小能力”的两人还不同,他对叶清宇身上的异状毫无头绪,几乎是突然间她就暴露出了这样奇怪的能力。说真话,布鲁斯没那么在乎她有什么奇特的能力,或者说比起她靠近危险源的行为,她的能力此时根本没有占用他注意力的价值。
在他的脑海中,无论是救人还是处理带来这些麻烦事儿的猫头鹰法庭都是他的职责,这句话的意思是,其他人没有责任和理由去在这里涉险——除非他们本来就是受害人。他的潜意识里就该是他张开双翼,庇护所有人,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无人需要上前。
能同意罗宾的出现——无论是前罗宾们还是现罗宾——都只是因为这是群不需要“罗宾”之名也能自己随便拾掇拾掇就冲出去的孩子。
……
那还不如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但现在有一些超出他认知范畴的事情发生了,蝙蝠侠感觉从他在韦恩塔中找到那层不可思议的楼层后,一切都变得迷幻起来。先是童年的歌谣——他的童年甚至他父母的童年都听过的童谣——化为了现实,然后他骤然发觉过往发生过的一切事情背后都有了一双手的影子。这并不是他的神经过敏或强行解释,而是有些当时看起来全是疑点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倘若换一种视角则全部都迎刃而解。
他顺着那些困扰了多年的疑问追查下去,被线索带到了这里:猫头鹰法庭“熬鹰”专用场所,没有出口,没有生路,只有来回绕圈的迷宫和专门杀人的机关,以及神出鬼没的利爪。拜这群巨爱“戏剧性”的法庭巨婴们所赐,布鲁斯在这儿集齐了迪克格雷森家的家谱,你敢信,他们为了刺激布鲁斯专门布置了一个房间,上面贴心又细致地画了格雷森家族的谱系,而地面则摆满了装着格雷森家族中人已经利爪化的尸体。
甚至是和墙上的图对应着摆放的,他们真的,我哭死。
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屠杀,对一个家族的剿灭,甚至于后来格雷森家族成了他们稳定的“利爪产出”源,地上还特意摆放了一个空棺,上面钉着“理查德格雷森”的铭牌。
那忍不住跳出来的幕后黑手们在他对着迪克的名字发愣时打开了藏在角落里的广播,很原始地对他喊话试图击溃他的心防:“他是我们早就看中的利爪……即使一时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也终究会回归我们……啊,除了小格雷森,我们最近还看上了一个好苗子,你猜猜是谁?”也不知道拿着话筒的是哪个人才,他发出了相当经典的反派笑声,“当当!揭晓答案——你觉得韦恩家新来的那个小女儿怎么样?年纪小,在外时间长,可塑性强而且还没有对任何人效忠,她真是个……”合格的利爪预备役。
他话还没说完,布鲁斯就已经找到了那个出声的地方,不仅是那个隐藏的音响,就连隐蔽摄像头也一同被他找了出来销毁。
所以很难说他看到自己大儿子小女儿一同出现在这儿时他的心情,某个瞬间“被偷家了”这个念头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神,差点儿让他失手被追杀的利爪偷袭成功。因此——当他看着夜翼和叶清宇各有各的忙碌,那安然自得,自说自话,自得其乐……
不是,串了,总之这一大一小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崽子干的事儿相当一致的让老父亲血压爆增,布鲁斯发誓自己不想在这种场合吵孩子的,他真的不想,但是他真的忍不住:“我说!带着她!现在立刻走!”他能感受到这个仿佛有了自己生命的石刻大门仍旧不满足,它需要更多的,更多的生命来填满它,直到……
直到什么呢?
还没等他思考出答案,也没给夜翼反驳的余裕,叶清宇已经把那唯一一个救下来的人给向后扯了开一声不吭的跟个仓鼠似的把他拖到室内,又走了回来。“我一直以为拿人命喂地脉这种事早就断绝了,毕竟一般人连地脉之门都不认识。”她一边接近他们一边缓缓地张口。
布鲁斯的愤怒被她截断,他突然听到夜翼喃喃自语:“她的眼睛……是这个颜色吗?”于是他把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上,原本常见的黑褐色已经缓缓过度到了某种鲜艳的红棕色,它还在增添那红色,愈加鲜艳,仿佛燃烧了起来。
她低声的说着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解释着什么:“我真没想到国外也有这玩意儿,你知道吧?我还说这个就是国内特产,所以咱们那儿有专人和部门负责,出国以后就没见过了……原来只是被这样掩藏起来了啊,发现之后据为己有,然后投祭别人的命来丰腴自己的运势,嗯,也挺符合我对他们刻板印象的……”什么刻板印象?
“我们花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代人将安抚地脉的方式从人祭改良成现在的修补手段,但每个人仍旧是用自己的青春、人生乃至于尤其是生命来重修地脉,”她的愤怒溢于言表,“原来你们是这么破坏的啊……”
她弯下腰,在地上抹了一把,沾染了一些银色粉末的手指对着搓了搓:“别看了,外面那些活死人就是用这个东西,这个门分泌出来的这种银色金属来维持活性的。既然他们经常做这种祭祀仪式就一定都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真亏他们也敢往自己身上用。”这种有伤天和的东西,但凡利用和沾染上都会被影响,要么逐渐失去人性,要么被消减运势。或许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连韦恩庄园的栅栏都进不来,这群靠这种东西支撑着才能行动的东西,在正神叶清宇的气机范围中毫无抵抗能力。
她抬起头,因为压抑过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冷漠的眼愈发的红了,已经是暗红色的虹膜:“其实轮不到我出手,我知道有专门的人甚至是专门的队伍来做这些事,现在想来国外遇到这种事情也应该找神秘学专家来解决,但是遇见了便是缘,我猜……它也一直在等我。”她伸出右手按在了石门上,左手环绕着金光探出,于虚空中摸出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棍棒,转动手腕在手里挽了个花然后猛然掼入门缝中,入地三尺卡在那里。
“你们往后稍微退一点,对了,帮我拿一下这个。”她松开左手,活动了一下筋骨,拿出她那个旧旧的手机。她怕不小心给它打碎了。
蝙蝠侠和夜翼突然意识到,她确实是专业的,她的判断和抉择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精准,因为那扶在墙上的右手下蔓延出的金纹正和这活着的门呼吸般应和着,没人会怀疑她和它之间相应而成的关系。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的沉重和无奈,但他们此刻只能选择听从她的,如果帮不上忙,至少不要添乱,蝙蝠侠此刻恨不得自己有突然消失的能力,不去影响她的动作。
当然,如果真的能选择能力,他选择能让自己代替她、他们去直面危险的能力。而不是只能站在这里看着。
夜翼接过手机退行到蝙蝠侠的身边:“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
蝙蝠侠沉默着点了点头。
夜翼也跟着沉默了,他沉默不是因为蝙蝠侠一如既往的在工作中少言寡语,而是面前的一幕太过震撼。
叶清宇背对着他们,不用再压着自己神力爆发时必然会更改的瞳色,两只眼睛是鲜亮的红,正红色,那是刚泼洒出的鲜血才能染成的颜色,她终于是不再压抑自己的愤怒,怒气和按住门时用尽全身力气的奋力让她口罩下的面容一时竟有些狰狞。从背后看去,就是那样小的一个小人儿竟撼动了这巨物,不亚于蚍蜉撼动大树。
原本只是笼罩在她的身上,只是起到保护作用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增强,她在发光,她散发着如同太阳般的金光,这光让她强大,让她能逆着门合上的力量去把它拉开。但是一旦稍微松劲,它又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缓缓闭合。
可拉开并不是她的目的,她将它拉扯到一定程度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蝙蝠侠眼疾手快的将他击倒捆了起来——被扔进去的并不全然是无辜之人,也有那些为虎作伥但成了弃子的家伙。夜翼有些担忧:“只是拉开到这么大,可能不够所有人都出来……”
“不需要,”叶清宇头也不回,“帮我让他们往后退退,我要,把这门打开——但是是门朝里的开,要是退的不够多,被伤到了我可不负责。”她歪了一下头。
什么……?
她看着那些人在迷惘和恐惧中被莫名的力量卷进门的深处,然后轻轻弯了一下嘴角,随即立刻拉平嘴角,神色严肃地对待着它,脚尖一垫,带着空间波动的涟漪立刻将她托起到半空中。那门还在缓缓闭合,她在半空中探出手,做了一个推动的手势,它闭合的速度猛然加快,而且是越来越快。
夜翼也觉得整个进度突然加快,他突然就跟不上叶清宇的步伐了,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刚才叶清宇那句话并不是和他说的。倒是蝙蝠侠反应过来了,他抓过夜翼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看到屏幕左上方角落里通话中的标志:“门里有人,是她认识的人。”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了。
夜翼震惊地扭头看他:“但怎么可能……!”
“她刚才说了,在中国有一群人是专门处理它的,”蝙蝠侠疯狂的推测,“我恐怕这‘地脉’在全世界都是畅通的,他们来这里,可不需要通过海关……”
全对,但没有人给他加分。
此时他回过头去看那门了,它确实在她的操控下正快速的关上,但,那儿还有个障碍物呢,那看上去微小又不起眼,但却能死死卡住门,让它不能闭合的棍状地钉。她在做什么?
叶清宇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头上的帽子已经在混乱中落下来了,但她也不再需要它来遮掩相貌,因为她身上的光芒已经亮到人们只能看到她隐约的人形,她身上一切的细节都被光芒遮掩了。于是蝙蝠侠就看到,光凝结成的人形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在石门触碰到地钉的一瞬,她在虚空中空踏一步,拧腰转身踹了出去,那腿宛如精钢的鞭子般抽向石门,她在此刻真的化作一道流星带着毁灭的气势,从天而降,势如破竹。
“给我……”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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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应声而碎,此前的它有多么宏伟坚固,此刻的破碎便有多讽刺,我在心中哂笑:“真有趣……我是说地脉这种唯心的特性,当我真的不把它当回事儿,当我不认为它会坚硬到坚不可摧,不认为它强大到不可撼动,它便真的只是一道石门,”而相反,如果你真的相信它是无敌的,那么它就真的是无敌的,“你说它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纸老虎?”
它可以最直观地体现出“相信”的力量,这一点坑害了无数人。
我没空感慨太多,因为被污染的地脉可不止一个喜欢吃人的门的问题,我严肃的迎上被我踏碎的门后涌出的黑色雾气凝成的妖邪。幸亏我在以前见识过这些东西,才能这么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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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震惊于叶清宇能力的强势,因为那看上去无坚不摧的金色人影顷刻间被破碎的门后凶猛涌出的黑色不明物体给淹没,蝙蝠侠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住,他毫不犹豫地主动冲进雾气。夜翼刚看到自己妹妹被雾气吞噬,就看到蝙蝠侠也跟着冲进去,他差点急得原地乱转圈。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们到了。”
夜翼手倏的收紧,差点把手机给捏坏,他把它放在耳边:“你们是谁?”
电话那头隐隐有人在交谈,说着“不是她”“应该是给其他人拿着了”的话,然后那个沉稳又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是处理地脉的相关部门下属快速反应大队,我是负责人叶峤。”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凝于空中的黑雾的走向突然变化,像是有人在里面搅动了风云,刺眼的光宛若闪电时不时穿透雾气偶尔显露出一丝半点的真面目,但始终被黑色掩盖。可没人会怀疑那一片混沌中蕴藏的威力。
夜翼情不自禁地向前踏了一步,戴着机车头盔的杰森此时终于追了上来,他还在急急忙忙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那边的利爪全部突然断线……了……”他震撼地看着这混乱的情况。
“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干了什么啊?!怎么突然就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啊?!”
夜翼用手捂住手机的话筒,低声从牙缝挤出他的怨念:“这就要问问那群猫头鹰,以及你亲爱的妹妹了——”
终于,那道金光刺穿了所有掩盖在人们眼前的雾瘴,叶清宇仍旧悬立于半空,只是原本扎在地上的地钉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被她舞的虎虎生威。任谁也想不到,她威风的外表下是心虚地在心里问她监护神:“怎么说,像那么回事儿吧?反正不破金身绝对防御放在这儿,又没有队友不怕打出友伤,总而言之输出就行了对吧?”
祂犹豫再三:“额……你要不玩玩就算了,你妈带人来了,再打就出友伤了。”
叶清宇:“哦。”
叶清宇:“你是不是在偷偷笑话我?”
就怕空气突然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