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
段循下意识回头,从小看着段循长大的管家叔叔从航站楼出入口急匆匆追上来。
才要回应对方,已经放到左耳一侧的手机又爆发出一阵气急败坏的怒骂。
“段循你是龟兔赛跑的那只乌龟王八蛋转世吗?小爷巴巴傻站着等了你两个小时了,你飞机落地都八百年了,人呢?”
陆淮然在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哇哇直叫。
段循是一个小时前落地铭城机场的,不过他落地后突然觉得回国并不没有让自己感到高兴,转头随便要了张最快值机的机票又准备走。
这会儿他朝令夕改再次改了主意从机场vip贵宾室逃跑,倒是完美绕开了原本通知来接自己的发小。
管家平时并不怎么出门做迎接主人飞机的活儿,段循回来也没有提前知会过家里。
但这会儿管家出现在这里,显然段循回国的消息早已走漏风声。
一边稍微拿远电话,一边示意管家带路,管家吴叔体贴接过段循手里的吉他,尽职尽责引导他前行。
而电话里陆小公子还在长枪短炮:
“就你这王八蛋漫步的速度,回来抢家产能抢得过诚哥?诚哥把你们段家掏空八百回了,你都还在机场慢悠悠找行李吧?”
段循嘟囔了句纠正:“我没行李。”
如果用来唬人的吉他不算行李的话。
陆淮然那边静默一瞬:“没行李?”
国外流放两年,行李都没一件?当出门遛趟狗呢?
几句话间,吴叔已经将段循时隔两年回国带回来的“唯一一件行李”妥善安置进后备箱。
段循站在司机为自己打开后座门的宾利雅致面前,刚准备抬腿进去,忽然若有所感似的微微向后偏了下头。
抬腿的动作也随之凝滞一刹。
相隔两台车的位置,一辆通体纯黑的劳斯莱斯幻影安静排在后位。
要说不起眼也不那么起眼,就是这恨不得宣告全世界“我超有钱你最好识相别惹我”的豪车排排坐也不怎么低调就是了。
偏头与那辆车身前后位置都空余了好长一段安全距离的安静豪车遥遥相望了会儿。
段循没管司机为自己打开的车门,转身向后走去。
后方排队的劳斯莱斯幻影后座上,一个挺拔周正的身影静静看着段循一面心不在焉听电话,一面慢吞吞跟在管家后头走到宾利车边,又看着他猝然向后扭头,再一步步走近。
他的目光始终古井无波落在段循的一举一动上。
行走间脚步的距离,手臂摆动的幅度。
直到幻影的后车门骤然被人从外拉开。
陆小公子不满段“乌龟王八蛋”飞机落地半天不开机闹失踪,一刻不停在电话里骂了段循五分钟。
段循毫不犹豫拉开那辆纯黑色的对开门豪车车门时,被他开着扬声器的手机里正清晰传来:
“咬人的狗不叫,方续诚什么狠角色啊?你这种傻白甜小趴菜他一只手就能弄死你八百,不,八千回!”
“哥。”
陆少爷还在手机扩音器那头嚷嚷:“哥什么哥!商场如战场,你以为叫声哥就能当免死金牌——”
车内一个冷淡的声音问:“落地不太顺利?”
“喂,段循你到底在……”电话那边似乎听到什么,静默下来。
段循大喇喇往车里一坐,睁着眼睛说瞎话:“飞机延误,来接我的?”
“嗯。”车里的人回应,神情淡漠,找不出半分久别重逢的喜悦激动。
段循手机那头啪地挂断了通话。
前面排队的车已经陆续开走了,但方续诚的这辆劳斯莱斯幻影还没启动。
“安全带。”方续诚言简意赅说。
段循没动,只问:“干嘛开两辆车来?”
方续诚最初在车里应该是在工作,两只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冷感至极的手还搭放在座椅前的桌面,而桌面上摆着一部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满屏密密麻麻的文档文字。
不过段循的目光从始至终没往那儿扫。
方续诚关闭电脑屏幕,说:“晚上有个饭局。”
噢,人家贵人事忙,不跟自己这种游手好闲的高中肄业人员同路。
段循没再说话,直接开门打算下车。
然而拉了下把手,车门没开。
车辆落锁了。
“干嘛?”段循扭头看着方续诚。
“送你回家。”方续诚惜字如金,“安全带。”
铭城顶级豪门长成的少爷,段循脾气说不上多坏,但也绝不会喜欢他人“命令”自己。
“不必。”段循冲前面的司机说,“开门。”
司机瞄了眼车内后视镜,有些犹豫:“方总……”
这司机段循认识,是从前集团公司里给祖母开车的“老人”了,他眉宇间压抑着不耐:“怎么?我说话没分量是吗?”
车子久久没动,后方排队等出机场的车辆大约是等急了,鸣了一声笛。
方续诚第三次说:“安全带系好。”
这次还多说了两个字。
段循直接无视,哐当一脚踹向车门:“开锁!”
不知是不是顾及近千万的豪车面子,后车鸣过一声笛后没再继续,反倒是车上的司机自己下车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当面沟通他们为什么堵在路口不动。
后车驾驶员越走越近,甚至弯腰凑近敲了敲他们驾驶位的车窗。
司机继续从后视镜判断方续诚的意思,方续诚没表态,司机就没有动作,眼观鼻,鼻观心。
不过虽然没开窗,当外面的人近距离透过车窗看车内时还是辨析得出车内隐约的人影。
那人勉强维持着礼貌,隔着车窗询问:“我们赶时间,另一条道的出口设了围栏过不去,请问你们什么时候能走?”
段循还算有点公德心,懒得纠缠:“先开走吧。”
可惜车还是不动。
方续诚静了几秒,第四次重复:“安全带,送你回家。”
段循觉得方续诚简直有病,以前也没见这人这么龟毛,他也不烦躁了,甚至有点想笑。
送他回家,他还有个屁的家?
“方续诚,过去十几年你忍辱负重忍我还没忍够吗,我们——”
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左侧座位上原本端坐的人突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抬腿单膝跪撑于座椅中间的真皮扶手,一手按住段循的右肩,一手越过他拉上安全带。
啪嗒一声,利落扣紧。
而伴随着这声安全带扣紧落锁的声音。
两片冰凉的唇畔毫无征兆贴上了段循的脑门。
段循眉心蓦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