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殁了,夙老爷除却一开始的悲伤,渐渐也缓了过来。如今夙家他最大,像老爷子一样拿捏皇帝想必也不是难事。
有门客让他注意儿子和皇帝走得太近会生事端,夙老爷没往心里去。他儿子风流出了名的,男欢女爱那点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更何况棘儿才十九岁,怎么可能真的看上那三十有二的老皇帝,多半是玩玩儿罢了。
老爷子生前领尚书事,老爷子死了,如今是他领尚书事,奏折得经过他再递到皇帝手边,如此大的权力掌握在手中,夙老爷人生得意,没什么好担忧的。
唯一一点值得注意的,大概就是皇帝皇后生子的事了。皇后是夙家的姑娘,以前也和皇帝恩爱过几年,可惜一直也没个孩子。
后来因为皇后事事向着夙家,和皇帝渐渐生分起来。
不过除了皇后,皇帝后来喜欢过的宫女恩爱了几年也没生下过孩子。夙老爷其实怀疑过皇帝老儿是不是身体有问题,根本生不了孩子。
和夙老爷想的一样,祁筠本人也怀疑过自己应该是身体有问题,要不然不至于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
时常想到孩子的事,祁筠也有些忧愁。
丁总管见陛下对着书皱眉,以为是对这本书不满,小心翼翼地就要给陛下换一本书。
“陛下,这本书是明颜先生生前写下的,用词有些不妥,奴才这就换一本来。”
嗯?祁筠从发呆中回过神。他压根没在看书,听丁总管这么一说,祁筠大致翻阅了书本,里面讽刺了朝廷没钱打不起仗。
“明颜先生……”,祁筠喃喃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人有点耳熟。
“明颜先生是夙棘公子的恩师,后来得罪夙家,被判为异端,夷其三族。”丁总管记得当时还是夙老太爷让陛下这边下的令。
祁筠心慌地关上书,一脸痛苦,他对这事完全没印象。
难怪老谋深算的夙老太爷一去世,夙棘就在琢磨着怎么弄垮夙家。
“他会不会怪我?”祁筠脸色难看,内疚惭愧。
“陛下这是怎么了,何必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这都是夙老太爷造的孽,夙公子是个明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钟情于陛下。”老太监让陛下安心。
朝堂上下谁不知道祁筠只是个傀儡皇帝。
可话虽这么说,祁筠还是觉得自己造孽。处在这个位置上如履薄冰这么多年,如今想想,朝堂上多少忠臣就这么被残害了。
祁筠难受不安,他不想再做傀儡皇帝,他想做个好皇帝,不再让那些好人受罪。
“掌权这种事急不得,陛下放宽心。人死如灯灭,夙老太爷一死,那夙老爷又是个没城府的,夙家撑不了多久,陛下早晚能拔除这个眼中钉。”老太监安慰主子。
一个宫人这时走来跪下行礼,夙公子又来请陛下去会茶阁吃茶。
祁筠脸一红,距离上次去会茶阁已经有半个月。
夙棘一直忙于老爷子去世的各种人情往来,抽不出时间和祁筠见面。偏偏这人不晓得安分,抽不出时间见面,就想出这法子给陛下示爱。
这次去会茶阁,不知道他又要表达什么情意,祁筠心中忐忑,却又眼神湿润充满着期待。
乔装打扮再次出宫去了会茶阁,和上回一样被一个伙计带去二楼雅座。
祁筠刚坐下,一楼说书人再次上场。
这次说书人说的是一个民间话本故事,有一个公子哥儿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有一天对卖身葬父的孤女一见钟情,从此花心的坏毛病改了,下定决心不再寻花问柳,人也上进了,俩人如胶似漆夫唱妇随。
“这可能么?”一楼听书的几个公子哥儿摇头笑。
不仅是他们,几个小姐夫人听着这故事也只当解闷,根本不相信一个感情混乱的男子会真的收心,从此心中只有一人。
听书的祁筠喝了口茶,垂眸把玩着茶杯。
“你信么?”祁筠突然开口。
丁总管不信花心的男人会为了一人而收心,但却口是心非道:“回陛下话,奴才信这世间总有真情能化腐朽为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