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还在上小学。
是小学一年级。
第一天上学,要起很早,因为要参加开学典礼。
时间比幼儿园早,他起不来。
穿衣服和吃饭,都是杨潋代劳,全程闭着眼睛抬胳膊、张嘴就好。
一直到有人敲他家门,听到骆危楼在叫他,他才睁开眼。
“杨阿姨,早上好。”
骆危楼穿着校服,两只手捏着书包带,一脸小大人的严肃,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杨潋忍不住笑,两只手把严妄从椅子抱下来,“小楼,你是哥哥,今天可以帮阿姨照顾一下小妄吗?”
骆危楼立即点头,“杨阿姨,我可以的。”
“那小妄,今天在学校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杨潋弯腰,“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报告老师,明不明白?”
严妄打着哈欠,笑着跑向骆危楼,不忘跟杨潋挥手,“妈妈,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呀,晚上见哦。”
“我也会照顾小楼的。”
骆危楼等他过来,习惯地去牵他手。
软软的,像是棉花团。
严妄笑眯眯地拍拍他,“骆危楼,我跟你一样大了,以后我也照顾你。”
骆危楼别开脸,拉着他往门外走,“不用。”
走到门口,回头跟杨潋说,“阿姨再见。”
“小妄、小楼再见。”杨潋目送他们下楼,又不太放心地追到门口,“严妄,小楼是哥哥,听他的话好吗?”
严妄不排斥上学,去幼儿园第一天都没哭,上小学第一天更不可能哭了。
下了几级台阶,听到杨潋的嘱咐,转头挥挥手,“妈妈,你快收拾,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这孩子。”
杨潋看着他们下楼,一看时间,“哎呀”一声,连忙回去收拾。
但谁都没想到,幼儿园第一天都没哭的严妄,在上小学第一天,哭得差点厥过去。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才刚刚七岁的严妄个子不高,看起来还没长开,不胖,但一张脸圆乎乎的。
在同龄人里特别显小。
班里男生有几个个头突出的,因为开学典礼和排座位时都在后面,立即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
才一个上午,就很快形成自己的小圈子。
他们想拉骆危楼一起,奈何骆危楼不爱说话,上课认真,下课就围着严妄转。
本来相安无事,一天就过去。
哪知道下午第二节课,严妄想去厕所,习惯地去找骆危楼,骆危楼直接牵起他手往教室外走。
等他们一起从厕所回来,那几个高个男生就笑话严妄没长大,是个要人牵的小萝卜,不应该来上小学,应该再去读幼儿园宝宝班。
男孩的攀比心,在学生时代无非是身高、打架能力、受女孩欢迎程度,成绩都得往后排两位。
严妄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笔,越听越伤心,越听越难过,憋了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骆危楼从后排走上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严妄眼睛红得像兔子。
“同学,他、他哭了一节课了。”
严妄同桌是个女生,小声解释,“这是纸巾,你快哄哄他。”
骆危楼向对方道谢,却没接过纸巾,直接从严妄书包里拿出手帕。
一边擦一边说,“严妄,你眼睛肿了。”
严妄肿着眼睛,一看骆危楼,哭得更厉害了。
顾不上教室里没走的人,胳膊一环,脸埋在他肩上“哇”一声哭出来。
骆危楼从来没见严妄哭得这么厉害过,零食被抢了都没这样。
一向习惯绷着的小脸上露出无措,机械性地拍着他背,嘴里只会说“别哭了”“眼睛肿了会看不见路”的话。
学校离小区近,学生都是自己上下学。
等严妄哭哑嗓子,眼睛肿得像小灯泡回到家,先吓一跳的是杨潋。
然后是出差回来的严奇,最后是江杉、杨孟生。
四个大人望着一个哭成番茄面团、另一个扁着嘴随时要哭的俩孩子,少有地陷入教育困境。
怎么才上一天小学,就成这样了?
难道是他们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还是现在的小学生都变得不友好。
总之,不可能是他们家两个孩子惹事。
“妄崽,跟婆婆说,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吗?”江杉问。
严奇蹲在他面前,“告诉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上学呀?”
杨潋拍他一下,重新问:“不喜欢现在的学校吗?那妈妈帮你换一个好不好?”
杨孟生看向一边的骆危楼,“小楼,今天和弟弟在学校里,碰到什么事了吗?”
四个家长一人问一句,原本就委屈的严妄,一下更委屈了。
眼泪啪嗒又掉下来,扑到严奇怀里。
“呜呜呜呜爸爸,我不是小萝卜,我不要去读宝宝班。”
四个家长一脸懵,什么小萝卜、什么宝宝班。
骆危楼扁着嘴,抬起手背擦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对不起杨阿姨,我没照顾好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