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姐姐已经听出小姑娘话中带刺。但四十多岁的人不愿意和比自己年龄小将近一半的人计较,姐姐笑嗔着瞥乔改琦一眼:“我那时候也小。做事太冲动,想得太简单。”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是谢兰升煎熬等待的二十三年。
“您至少该给阿升一个交代的。”乔改琦知道自己其实不该介入她们姐妹的矛盾。
可她怎么忍得住?
谢兰升坐在自己身边,只剩一具躯壳,随时摇摇欲坠的要倒下。
她等了姐姐二十四年,想了姐姐二十四年,那只姐姐送的玩偶小兔子被她珍而重之的摆在透明柜子里,粉红色的毛发已经发黄褪色。乔改琦曾经故意吃醋说原来谢兰升当初也送她小兔子是因为想到姐姐。谢兰升也只是笑笑,看着柜子里的小兔子眼圈红红的。
她那么想姐姐,理应得到比‘冲动’和‘简单’认真的对待。
“我不知道要怎么给她交代。”谢兰升姐姐点的咖啡被店员端上来,打断谈话。姐姐的后话没能说下去,乔改琦的话接上来:“她想了您二十三年。”
我也想了她二十三年。姐姐低下头,摆弄着咖啡杯边上的小银勺,“我在川市每天都在想你。阿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这一次我刚回丘市就来找你。”
谢兰升的声音发飘:“找我干嘛呢?”
“见你啊。”
“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吗?”
乔改琦感受到谢兰升的身体在颤抖。她另一只手握住谢兰升的胳膊,转头看向她。
谢兰升的的上身不受控的轻轻摇晃,通红的眼睛盯着姐姐,看不见其他人。姐姐垂下眼,说当年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至少要对我说一句道歉!”谢兰升从乔改琦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猛地站起来。她的大腿撞到桌子,咖啡溢出,洒在桌面上,但无人在意,“你知不知道放学回家一开门,爸爸告诉我姐姐没了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你知不知道我不停的给你发消息,你一条都没有回复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放学了我就再也没有……再也没有姐姐和家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姐姐抬起头,平静的和谢兰升对视:“可是本来就没有人想要那个家。”
谢兰升的掌心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乔改琦第一次听见谢兰升喊叫:“可那也是一个家啊!你不想要!它也是我们的家!”
乔改琦跟着谢兰升站起来。她双手抱住谢兰升胳膊,努力挡住谢兰升和她姐姐的视线,“不说了,阿升我们不说了,缓一缓好不好?”
谢兰升的视线没有离开姐姐,而姐姐却在看抱着谢兰升胳膊的乔改琦。她盯着乔改琦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大家都只能听见咖啡店里播放的不知名的外文歌。
“走吧。”谢兰升拍了拍乔改琦的手,“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乔改琦拉着谢兰升,脚步匆匆地往店门口走。
身后谢兰升的姐姐突然出声叫人:“改琦?是这个名字吗?”
乔改琦下意识地回头。
谢兰升的姐姐迈着慢条斯理的步调走向她,弯下一点腰,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看,“有点冒昧,但,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谢兰升伸手挡在乔改琦面前,把女友护进怀里,“你要干嘛?”
姐姐直起背来,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对谢兰升微笑:“问一下,不可以吗?”
“乔暮。”谢兰升怀中的乔改琦开口。
“是朝朝暮暮的暮吗?”
得到乔改琦肯定的答案之后,谢兰升的姐姐又问她的妈妈是不是姓周。
谢兰升和乔改琦不知道她姐姐在说什么,直觉让前者搂紧乔改琦不希望她回答,本能让后者点头说是。
谢兰升的姐姐倒抽一口气,脸上的笑意顷刻消散。她看了看乔改琦,又看了看谢兰升,“你没有告诉过你女朋友我叫什么名字吗?”
谢兰升反问:“我为什么要说那个?”
谢兰升的姐姐走上前一步,“好像要重新做自我介绍。”
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兰升的姐姐已经开了口。她不给任何人缓冲的机会和余地,赤/裸裸地坦白:“我叫周兰倩,是你的妈妈。”
阳光不知是在何时不见的,阴云笼罩着大地。风呼啸着吹开咖啡店的大门,寒气灌进谢兰升和乔改琦的衣服里。
十一月的天气不该有雷暴了,但天空中确实响起雷声。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