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喃喃说了一句:“死在我这里可不行。”
说着,薛容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将陈秀锦打横抱起。
病中的陈秀锦格外柔弱,自觉地抱住薛容的肩膀,不让自己掉下去。
薛容的脸色缓和不少。他轻轻地把陈秀锦放到自己的床榻上。陈秀锦怕冷,一到床上就抱住被子,怎么也不松手。
她身上的衣裙潮乎乎的,看起来很不舒服。薛容本想顺手脱下,手伸到半空中,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于是只能作罢。
就这样,两个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薛容靠着外面,感受到陈秀锦身上潮湿的凉意,又摸了下她滚烫的额头,心下难得生出些良心来,便将整个被子都盖在陈秀锦身上。
陈秀锦的身子慢慢不再发抖,呓语也少了许多。
薛容吹灭蜡烛,闭上眼睛。
*
陈秀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耳侧掠过呼啸的风声,又像是谁的恸哭。
而后,她看到了漫天飞雪,白茫茫一片,遍布整个世界。
除此之外,陈秀锦什么都看不见。
彻骨的冷意蔓延全身,随时都会将她吞噬,连呼喊的声音都淹没在这片寂静无声之中。
陈秀锦不知走了多久,不知道该去往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一直走、一直走,仿佛走得再快些,就能越过这纠缠不休的寒冷。
忽地,一阵和缓的暖风扑面而来。
陈秀锦低下头,此时才看清,落在身上、脚下的那些“雪”的真正模样。
那并不是雪,而是白色的玉兰花瓣,铺天盖地,从天空中簌簌而落,如同飞雪。
原来陈秀锦早已走过冬天。
可是,为何她还是感觉这般寒冷?
夜晚的大风拍打在门窗上,敲着鼓点。薛容的心好似也随之有力地跳动,显得躁动不安。
他久久无法入睡,
另一侧的陈秀锦一直没能安静下去,即便是盖着被子,仍在说着冷。
她靠近薛容,从被子里伸出手,怯生生地抱住身旁的人。
薛容的身体随之一僵。
陈秀锦见对方没有躲开她,开始得寸进尺,没一会儿就整个人都缠了上去,紧紧抱住对方。
她的声音很小,含糊不清。每说一个字,哭腔就加重一分。
“……娘,你别丢下我,我不是小累赘……我可以努力,我可以……让娘亲、高兴。你抱抱我,好不好?”
“娘亲,我想回家。”
或许是因为吐露出了藏在心底的隐痛,陈秀锦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用力地抱住薛容,似乎这样做,她就能挽留住什么人。
薛容本该第一时间将陈秀锦推开。
两个人靠得太近,远远超出了男女之间的边界,像是最亲密的伴侣。
“娘,我好想你……”
薛容的动作一顿,没再乱动,而是任由陈秀锦抱着自己。
他想起初见陈秀锦那日,她就是在哭,又想到她来到叶府的缘由,心里的某一处忽地被触动,生出些许柔软。
饶是这样通透自如的女子,仍在寻求来自父母的爱,那大概是世间最无法割舍之物。
这一刻,薛容觉得自己与陈秀锦拉近了距离,是同病相怜之人。
他抬起手,轻轻地拍在陈秀锦的肩膀上,用前所未有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我在。”
听见薛容的安慰,陈秀锦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起伏的胸口归于平静。
最后,她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缩在薛容的怀中,安稳沉睡。
窗外的天空些许泛白,略微照亮了屋子。
薛容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他的耳中不知何时开始,忽地听不到外面的风声,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一颤一颤的,在耳边轰隆作响,震耳欲聋。
薛容出神地看着床顶。他想,自己是不是在叶府生活太久了,以致于真把自己当成了“薛娘子”,甚至和这样一个女子扯上关系。
当他看向陈秀锦恬静的面容,却是迟迟没有将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