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接近了开办寿宴的景华轩。
叶家是金陵名门,又有叶长盛在京任高官,这场七十寿宴自然格外豪华。金陵的亲朋好友和各地达官显贵都来了不少。男客们白日里便都到了,被招待在外院。夜里这场则多是些世交女眷,由许嫣主持应酬。
陈秀锦进入景华轩的时候,席间已经来了不少人,一众衣着华丽的女眷各自叙旧交结,谦逊推让,尚未坐席。
这些命妇身份尊贵,叶文焕几个妾室自知不够资格,都安静地坐在最末,没敢上前打扰。
卫小宜最先看到陈秀锦,招呼她一起坐下。苏玉霞腼着略微隆起的肚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张平芜则看着绿英,善解人意地说:“你今夜就跟着秀锦妹妹吧,怎么说也是叶府的娘子,身边没个服侍的人,也不像话。”
陈秀锦道:“那就多谢张姐姐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说了些“难得一见”之类的表面话,便不再言语。陈秀锦看了一圈周围女眷,附在绿英耳边,询问哪些是洛阳来的客人。
绿英不明所以,道:“叶家的世交中,就只有彭家人来自洛阳,娘子说的可是她们?”
“彭家……”陈秀锦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追问道,“那彭家的夫人到了吗?”
绿英点头,细心指引道:“彭家与叶家交情匪浅,夫人安排她们在坐北面南的席上。娘子请看,那位衣着棕底彩绣大袖衫的是彭家的金老太君,她身后跟着儿媳媳林夫人。”
话才说完,陈秀锦便起身,顺着绿英说的方向走去。
上席间,金老太君头发花白,仍然精神矍铄,与其他宾客相谈甚欢。林夫人安静地跟在身后,脸上挂着微笑,却一直没怎么说话。
金老太君知道这媳妇性子内敛,心下有些不满,但没有表露出来,只道:“仲娴,你身子不好,不必跟着我了。”
林仲娴答了一声“好”,温顺地回到座位。
其他女眷见此情景,都私下里悄悄议论起来,没有人上前搭话。
不多时,林仲娴感觉自己身旁多了一个人,抬眼望去,一名衣着黄杉的年轻女子正朝她微笑致意。
“您便是林夫人?我叫陈秀锦,是叶家大公子叶文焕的妾室。有件事情想请教您,不知您方便吗?”
陈秀锦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握在手中。
林仲娴并未因为陈秀锦的身份而轻视她,微微颔首,道:“可以。我本也无事可做。”
这位彭家大夫人约莫三十岁左右,说话轻声细语,面容雅静、气度淡泊,与这富丽堂皇的宴会格格不入。
陈秀锦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夫人这样好说话,不由得心生好感。
她将手帕递给林仲娴,道:“这手帕是我幼时所得,不知何人所赠,只知道其人应在洛阳。我听闻您也在洛阳生活,特来请教,您是否识得这上面的诗句?”
听到“诗句”二字,林仲娴似乎来了兴趣,看得格外仔细。
陈秀锦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可最终,林仲娴摇了摇头,遗憾地说:“未曾见过。我确实看过不少诗集,可也是十多年前才嫁到洛阳,并不十分熟悉。”
不算意外的结果。
陈秀锦松开握紧的手,她也知道,仅凭一首诗就想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首诗写得很好,想来不是无名之辈。”见她脸上难掩失望之情,林仲娴宽慰道,“洛阳才女众多,定有识得此诗之人。”
陈秀锦收拾好心情,点头道:“多谢林夫人,我记下了。”
两个人的交谈引得周围女眷侧目,猜测来找林仲娴的女子是何人,得知只是叶家妾室之后,都感到十分讶异。
陈秀锦很快就告辞离开,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林仲娴有些出神。
*
角落里的三个妾室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陈秀锦回到席位,张平芜咳了一声,说:“秀锦妹妹可真是大胆,那位林夫人何等尊贵,你就这样贸然上前攀谈,多少是失了礼数。”
陈秀锦“哦”了一声,没怎么在意。她还在想着手帕的事情。
苏玉霞不屑地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真是不自量力。就算是胡妙莲,也没像你这般。”
说到胡妙莲,陈秀锦才发现一直没见到她。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卫小宜道:“胡妙莲去了另一边,不和我们坐在一起。”
陈秀锦打眼一看,果然见胡妙莲坐在高处的席位上,正同一位女子相谈甚欢。
绿英道:“娘子有所不知,那位是公子的堂妹宋若明小姐,听闻她对自己的亲事不大满意,同家里闹了矛盾,一气之下跑来叶家来,也不知打算做些什么。”
“老夫人很喜欢宋小姐,特意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胡娘子这几日一直向她献殷勤,现下已经攀上了。”
陈秀锦远远地看了一眼宋若明。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对方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几次。
就在这时,主席的女眷们纷纷起身,此次寿宴的主人——叶老夫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