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终归是不忍心。

陈秀锦缓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说：“你不用如此。我……我并不打算回陈家。”

这确实不是假话，因为她有其他要去的地方。

薛容却感到分外高兴，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以为自己留住陈秀锦了。

*

叶文焕风尘仆仆地来到许嫣的院子。

此前朝廷任命下来，金陵各处官员陆续前来道贺，他一连接待了好几日，直到此时才忙里偷闲回一趟叶府。

“夫人一直催我回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许嫣对这才找到机会叶文焕说：“夫君，是关于陈秀锦的事情。”

“又是陈秀锦？”叶文焕有些意外，“难道她又被人陷害了不成？这样下去，这叶府当真是住不得了。”

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话。

许嫣淡淡道：“夫君也知道陈秀锦的遭遇，本来西苑就住不得人，还不是因为你将她送了去。她在那里为人所害，是我欠她的，也是公子欠她的。”

“所以我想，不如早日放她离开叶府，多给些安置的银子，权当是稍作弥补。”

叶文焕思考了一会儿。

本来他看上陈秀锦，就是觉得她仿佛病弱西子，养在家里多添些色彩罢了。到如今，其实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于是叶文焕点头道：“就按夫人说的安排吧。唉，爹送走了卫小宜，夫人又要送走陈秀锦，我这后院算是无人了。”

许嫣瞥了叶文焕一眼，道：“夫君即将入京，不比在金陵自在，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恣意妄为了，需得小心行事才好。”

叶文焕笑着点头，道：“多谢夫人提醒，以后定然不会如此了。”

*

八月十五日，叶府上下都在过中秋节。这天下午，绿英久违地来找陈秀锦。

她没有走进院子，而是等在门外。

薛容警觉地打量一番，发现来的不是许嫣的人，放下心来。他怕自己再阻挠会惹得陈秀锦不高兴，便没说什么。

陈秀锦走到院门外，就被绿英拉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压低声音，但还是难掩激动。

“娘子，夫人特意叫我来告诉您，公子说您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他过意不去，决定放您离开叶府，还要给您好大一笔银两。”

这一日终于到来。或许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陈秀锦并没有过大的反应，只是恍惚地点了点头。

“许夫人果然说话作数。”

绿英笑道：“我知道娘子一直想离开，终于得偿所愿，实在是为您高兴。”

陈秀锦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丫鬟。

来叶府之初，由于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她内心消沉，并没有在意周围的丫鬟们。她想不到，绿英会如此真心待自己，直到现在，都在为她着想。

如果说陈秀锦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没办法报答绿英。

她的手抚上绿英的脸颊，看着这名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少女，看着那道赤诚的目光，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绿英，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怕是走不到今日。”

绿英本还在努力挤出笑容，见到陈秀锦，也跟着哽咽起来。

“娘子说的哪里的话……我，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娘子孤身来到叶府，又重病在身，我不忍心看到您受苦而已。我很欢喜能帮到您。”

“我是叶家的奴婢，爹娘都在这儿，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金陵。娘子以后得空，若能想起我，过来看看我，就足够了。”

陈秀锦含泪点头：“好绿英，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会回来看望你。”

两个人在树下依依惜别，不觉到了傍晚。

临走之时，绿英再次叮嘱，让陈秀锦着手准备，不出两日就可以出府了。

平复心情之后，陈秀锦回到西苑，看着薛容窗前亮着的灯，知道他还在等自己吃晚饭。

她又抬起头，看到了天上升起的一弯明月，皎洁如银盘。

中秋节，团圆的日子。

陈秀锦沉思片刻，走到薛容房间的窗下，敲了两下，对他说：“停燕，我们一同赏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