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想你娘吗?”
“没错。自从来了叶府,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事情可做,我总是想起她来。”
薛容敏锐地察觉到危机感,抓住陈秀锦的手,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打算回家吗?”
陈秀锦摇了摇头,说:“正因为我还念着她,才不想要回陈家。”
薛容歪着头,有些不解她的意思。陈秀锦没打算解释,继续倒了几碗酒。
“对了……”
薛容忽然想起什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塞到陈秀锦手中。
“送给你的礼物。”
陈秀锦第一次看到这个小木盒。薛容的房间就那么大,一眼望到尽头的地方,那么这个盒子就只可能是他一直带在身上。
她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金簪。簪首镂空,一团繁复的纹路之中,隐隐可见凤鸟栖息于牡丹,相互纠缠,栩栩如生。
即便是陈秀锦这等俗人,也能看出这簪子绝非凡品。她犹豫道:“停燕,这太贵重了……”
薛容却不听她的话,拿起金簪戴在陈秀锦的发间,满意地点点头,越看越觉得相配。
大概是因为太过高兴,或许也是醉的离开,薛容一把抱住陈秀锦,在她的耳边喃喃道:“真好,秀锦……很适合你。”
陈秀锦的动作僵了一下,紧接着皱起眉头,似是感觉到什么。
她看向薛容,见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搀扶他。
薛容顺势靠在陈秀锦身上,双手缠着她不愿意离开,贴着她,小声地问:“秀锦,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们说好了,不可以骗我。”
他此刻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少了平日里那股高扬的锐气,倒显得可怜。
陈秀锦想起,薛容疯病发作的那一晚,也是像现在这样喊娘,试图紧紧抓住什么爬上岸。
可是停燕,我也是即将溺亡在这条河里的人,没有办法救你。你打算留在狭小的西苑闭目塞听,我却还想尝试撞了南墙再回头。
薛容仍在念叨着:“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陈秀锦道:“停燕,你喝醉了,我随你回房间吧。”
薛容哼了一声,似乎不听到回答誓不罢休,又问了第三遍:“不行,你必须答应我,我要你一直陪着我。”
陈秀锦只得应付道:“好,我答应你。”
薛容这才满意,又靠到陈秀锦的身上。
薛容比陈秀锦高一个头,好在人比较瘦,她搀扶起来还不算太辛苦。
从梧桐树下回到房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陈秀锦却走得尤其慢。
她将薛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她的头靠近对方胸口,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有力的心跳。
薛容晕晕乎乎地垂着头,不小心蹭到了陈秀锦的脸侧。陈秀锦险些没站稳,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地将他扶到床上。
盖上被子之后,薛容自觉地将自己包在里面,陷入沉睡。
陈秀锦缓了一会儿,站在床边,借着月光深深地看着薛容,最后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等明日薛容醒来,她应当如何解释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他会大发雷霆,还是会心如死灰?不管是什么反应,她都会坦然面对。
“抱歉,停燕,你既然不愿意离开,我也没办法强求你。但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说完这些话,陈秀锦小心拿下发间的金簪,放回盒子中。
“这个我也不能收。这样好的东西,你不该给我。”
薛容仍在睡着,无知无觉,听不见陈秀锦说的这些话。
陈秀锦转过身去,打算离开房间,刚掀起帘子,忽地将手放在心口,想到了什么。
某个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连她自己都被惊到了。
陈秀锦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回到床边,掀起被子的一角,看着他平缓起伏的胸口,耳边的心跳声越发鼓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陈秀锦手臂僵硬,木偶一般抬起,解开薛容的衣襟——
一个早该被发现的事实,终于在这一刻呈现在陈秀锦面前。
陈秀锦猛地后退几步,撞到椅子,发出“哐当”的声响。
漫长的寂静之后,薛容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
陈秀锦听到自己越发剧烈的心跳声,连同呼吸一起变得急促,扰得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
紧接着,陈秀锦意识到什么,落荒而逃一般她快步离去,只希望把这段记忆抛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