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皇后没怎么说话，只是笑容冷了些。

*

午后，高府门前，陈秀锦身着低调的素色袄裙，走下马车，压抑住咳嗽声，仰头看着高府的匾额良久。

昨夜寒风侵体，又吸入大火的浓烟，加上早上情绪激动，她已染上风寒，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高府的门卫见这女子衣着平实，身边也没有丫鬟小厮跟随，冷硬地问道：“此处是高无忌大人的府邸，姑娘可有拜帖？”

陈秀锦摇头。

门卫便不客气地说：“既无拜帖，你还是快些离去，莫要在次逗留。”

陈秀锦问：“可否通传一声宁王府的陈秀锦……咳、咳……求见甄夫人。”

“宁王府的人？”门卫一惊，仔细打量她，态度立时恭敬：“您、您原来就是陈小姐，请先入府，小人这就为您带路。”

显然，就连高府的小厮也听闻了陈秀锦的身世，俨然拿出了对待本府小姐的态度。

陈秀锦跟着门卫踏入高府，不经意间瞥见路边种着的一株玉兰树，漆黑的枝干映着团团白雪，像是提前盛开一般。

她停下脚步，驻足远望，轻声道：“你先去通报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门卫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陈秀锦心中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甄氏。

是质问她的利用？恳求她放过薛容？还是接受“高家女”的身份，认祖归宗？她心中明白，自己已无选择余地，但仍想一试。

然而，让陈秀锦想不到的是，她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

门卫很快返回，小心翼翼道：“甄夫人说，她知您所求为何，但不能答应。您若无处可去，可暂留府中，待宁王之事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沉默片刻，陈秀锦才开口，干涩地问：“她住在哪里？我要去找她问明白——”

“陈小姐，您别为难我。夫人特意交代，我不能带您过去。”

陈秀锦不由得咳嗽几声，从怀中取出手帕，见帕上绣着玉兰，心中一阵酸楚。

她茫然四顾，忽与廊下一少年目光相接。

廊下，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男子好奇地注视着陈秀锦。

他身后跟着一名小厮，苦口婆心道：“我说成玉公子，这外面天寒地冻，您怎能穿这么单薄就出来？若是夫人知道，小人可就惨了！”

说完，小厮才注意到陈秀锦的存在，愣住了。门卫连忙行礼，解释道：“见过大公子，这位是陈秀锦小姐。”

高成玉制止了小厮的惊呼，彬彬有礼地问道：“你是来找娘的吗？”

陈秀锦从对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原本躁动的内心不自觉平静下来。

陈秀锦点头，直言道：“我来找甄夫人问些事，可她不愿见我。”

高成玉对陈秀锦口中的称呼有些意外，想了想，道：“若是不急，可否同我聊一聊？或许可以为你解惑。”

小厮和门卫对视一眼，自觉退到远处，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你是为了宁王的事情吗？”高成玉走到陈秀锦身旁，尚未成年，身量却已经与陈秀锦一般高了，一副故作成熟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陈秀锦不答反问，“外头都说我是高家与甄家的女儿，可你们当真信吗？”

高成玉走到陈秀锦身旁，随她一同看向玉兰树，语气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你了。早在你刚出现在宁王殿下身边之时，父亲调查了你的身世，我注意到，娘对你格外关注。没过多久，娘就向我们坦白了你的存在。”

“我一直在想，你会是什么模样，如今见了，却又感觉似曾相识，也便没什么想问的了。我和娘一样，都希望你能回来。”

陈秀锦不动声色道：“你是说，在我刚入宁王府的时候，甄夫人就知道我的身世了。”

从她入宁王府到立冬那日甄淑来洛阳，足足有三个多月的时间。甄淑却说，她是因为香馆事件才注意到陈秀锦的。

“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自然有资格成为高家人。”陈秀锦的声音冷淡，掷地有声，“可我不愿意。”

高成玉道：“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可娘亲确实在为你打算。你……你别怪娘。”

深深地呼出一口冷气，陈秀锦对这番话不置可否，默然转身，就要离去。

高成玉想要挽留，见陈秀锦步履坚定，只得叹气道：“也罢。但我们毕竟还是你的亲人，今日小妹不在，未能与你相见。下次若有时间，记得来看看小妹。她也很想见你。”

陈秀锦没有回答。

她的身后，风吹落了玉兰枝干上的雪，簌簌落在地上，白茫茫一片。

*

此时的宁王府内，叶长盛、宋知章正与桂芳争执不休。

叶长盛主张拒不承认与武家的关系，却因着文赞的存在而难以自圆其说。薛容虽用假身份前往寺院，可寺院中数百名和尚皆是人证，隐瞒身份与文赞见面，更引人怀疑。

宋知章咬牙提议，可将陈秀锦的身份作为突破口，让她承认这一切皆是甄家的算计，借此祸水东引。

桂芳却认为此举将陷陈秀锦于险境。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桂芳深知陈秀锦秉性，因而并不认为是她有心出卖薛容。

叶长盛亦觉此举不义，即便可行，薛容也绝不会同意。

宋知章急声道：“如今救宁王殿下出狱才是重中之重！”

正当三人争执不下时，房门被推开。

陈秀锦缓步走入，神色坚定：“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