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华有些犯难。他一向做事以晋王为准,从不擅作主张,但一想到陈秀锦走后薛容的状态,他犹豫片刻,终是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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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容走出禅房的时候,面色沉郁。他望着西沉的落日,心中烦躁难平。
就连这寺院,也不复清净了,世间还有哪里是容身之所?他一刻也待不下去,当即吩咐詹华下山离开。
詹华欲言又止。
很快,晋王府的部队整顿完毕,一群人浩浩荡荡、有条不紊地离开寺院。周围百姓哪里看过这么大的阵仗,纷纷驻足围观。
薛容坐在马车里,手中一直拿着文赞给的那封信,翻来覆去,就是迟迟不愿意打开。
这个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想,陈秀锦去哪里了?若是陈秀锦还在,会怎么决定呢?
文赞的那番话勾起薛容对陈秀锦的回忆。
周围人声鼎沸,可却唯独没有她,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
“秀锦……”
沉浸在思绪里的薛容没有注意到马车晃动了一下,再一抬头,却看到陈秀锦掀开车帘,莞尔一笑。
“停燕,你在想我吗?”
薛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在耳边鼓噪。他愣住了,反应了半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薛容盯着陈秀锦,一字一句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想到什么,向马车外喊了几声,未得詹华的回应,便知道这是两个人在玩“里应外合”,于是冷笑道:“好啊,反了天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薛容重新坐下,似乎是想要表明自己态度坚决,他甚至还往里挪了挪以“保持距离”,虽然看上去更像给陈秀锦空出位置。
马车并不算大,陈秀锦坐下之后,两个人之间仅剩下一点位置。他们四目而对,俱是久别重逢的复杂心情。
“你想我吗?”陈秀锦又问了一遍,没等薛容回答,自顾自地叹气说,“我想你了,薛容。”
薛容似乎并不相信:“你不是已离开洛阳了吗?”
陈秀锦轻笑道:“原来你知道我离开过。停燕,你不是说不再管我了吗?可我知道,你还在意我。”
她的话真诚而坦然,带着一丝步步紧逼。
薛容一时语塞,有些气恼地说:“陈秀锦,你究竟想如何?你是高家人,不回高家当你的大小姐,来找我做什么?”
陈秀锦摇头:“我不是高家人,我也没回高家。那里不是我的归宿。薛容,与我而言,高家和叶家是同样的四方天地,我不喜欢。”
“你没回高家?”薛容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那你这段时间是怎么——”
他意识到自己又在关心陈秀锦,骤然沉默下去。
陈秀锦认真道:“停燕,不管高家是怎么做的,我必须要和你说,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本来我该在正旦宴结束后告诉你的,没想到碰到了武家谋反。”
“或许世间事就是那么阴差阳错。我这样一个孤女,偏偏和高家扯上关系,以致于卷入这样的纷争。”
薛容喃喃道:“你想说,一切都只是‘阴差阳错’吗?”
“不。”陈秀锦郑重地说,“我知道,那些都是借口。我不该擅自做那些自以为是为你好的决定,也不该瞒着你不与你说清楚。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我却犯了错。”
薛容深呼一口气,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陈秀锦,你不必和我说这些。当初让你入晋王府是我强求,那些阴差阳错的因在我,所以我决定放你走,成全你的自由。”
“我已经没能力再要求你陪着我了。离开了我,你会过得更好。”
向来恣意妄为的薛容,如今竟然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我真心喜欢你,停燕。”
短短的一句话,让薛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陈秀锦坚定地看着薛容的眼睛,真诚地说:“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无论去何方。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你。停燕也好,宁王也罢,都是我认定的你。”
薛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从陈秀锦口中听到“喜欢”二字。
他眼睛通红,颤抖着说:“你是不是还想骗我——”
回应他的是陈秀锦的拥抱。
陈秀锦主动拦住薛容的腰,紧紧抱住他,怎么也不松开。
贴在胸口的位置,她闷闷地说:“我都说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停燕,你真的很难相处,脾气又坏……可我就是喜欢你。没你在身边,我很孤独。”
薛容像被烫到一样,手指颤了两下。
他不得不承认,在陈秀锦出现之后,原本的许多不安躁动都沉寂下去。像是穿越过无边黑暗的森林,终于见到月亮。
或许,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薛容终于没有推开陈秀锦。
他靠在陈秀锦的耳边,低声道:“这是你自己偏要来找我的,秀锦。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