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锦不再想谈这个话题,抬起头,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
她见不到薛容,知道对方是在有心躲着自己,索性不再白费力气,趁着春色到花园内散一散心情。
早春时节,花园内一片青绿,玉兰花开得正盛。
陈秀锦驻足树下,仰头望着那洁白如玉的花朵,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起了许多往事——幼时,甄氏曾抱着陈秀锦游走于玉兰花从。到了陈家后,小小的她照着手帕上的花朵,寻到一株玉兰树,那棵树从别人家的院内探出头,似乎在和她打招呼。再后来,正是罗敷院中的玉兰树,才让她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地方寻得一点安心。
而如今,宁王府中也有这样一株玉兰。
陈秀锦又想到了薛容,轻轻抚摸着树干,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的相遇始于两年前的春天,恰如此时此刻。
她想,一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怎能在此刻退缩?明明在嵩县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怎么如今只遇到一点挫折,就踌躇不前呢?
回去的路上,桂芳不知等候了多久。
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陈秀锦道:“姑姑有话不妨直说。”
桂芳道:“陈姑娘,听我一句劝,宁王府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您还是……趁早离去吧。”
陈秀锦眉头一皱,问道:“这是殿下的意思?”
桂芳摇头苦笑:“不,殿下只希望您暂且留在府中。是我自作主张,劝您离开。”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皇帝病重,太子就在京城,何必千里迢迢召殿下前去?殿下此番进京,恐凶多吉少。”
“我陪伴殿下这么多年,早已将他视如己出,生死皆可相随。但您不同,您还有大好年华,何必卷入这场纷争?”
陈秀锦听完,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她平静地说:“多谢姑姑坦言相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既已决定与停燕共进退,便不会轻易退缩。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而不是被旁人安排。”
随后,陈秀锦径直去了薛容所在的露重馆。
薛容正独自坐在那盆逢春枯木前,轻轻抚摸枝叶,分外珍惜,好似在告别。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掠过眼角,停留在枯木旁,感慨道:“原来你在这里。”
像是对花说,又像是在对面前的人说。
薛容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你怎么来了?”
陈秀锦直视他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坚定:“你有意想让我离开。我便来找你,听你亲口对我说。”
薛容看了一眼远处的桂芳,而后道:“我并没有对她说过。”
陈秀锦轻声问:“那么停燕,你是那样想的吗?你想让我离开吗?”
薛容沉默片刻,终是摇头:“不,我不想你走。秀锦,我想你一直陪着我,这个念头从未变过。”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沙哑:“可我是个疯子,我的病从未痊愈。那日刑部官员带我走时,我说要你陪葬,并非气话,而是真心。我太孤独了,总想抓住什么,偏偏你出现了。我曾想过带你一起死。”
“可我也知道,你是活生生的人,怎能随我坠入深渊?在我得知你欺骗我时候,我好像找到了杀掉你的理由……是姑姑劝住了我。秀锦,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放你走。”
薛容握紧拳头,艰难地说:“在叶家的时候,你便想要自由,既然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好的,我这种人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陈秀锦闻言,笑着摇头:“停燕,我向往的生活一向遵从我的内心,心在何处,我便在何处。我喜欢你,愿意与你共度此生。你为何不肯信我?”
薛容的神情有些动容,眼睛渐渐泛红:“你大约是产生了错觉。我是疯子,并非良人,心胸狭隘、喜怒无常,从来对你不好,你怎么能喜欢我?你不该喜欢我……因为我……”
陈秀锦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这么难相处的人我都喜欢上了,怕是真要变怪人了。”
薛容几乎退无可退,他闭上眼睛,说:“秀锦,你走吧,算我负了你。我不想让你想文赞一样……”
陈秀锦看着这样的薛容,睫毛一颤,语气却难掩悲伤。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薛容的手,声音略微提高:“停燕,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是什么在阻碍我们?是……皇帝吗?”
提到皇帝,薛容的神情骤然一变,眼中的痛苦与挣扎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他终于看着陈秀锦,明明眼角还有泪光,语气却是出奇的冷。
薛容说:“那我就告诉你理由。秀锦,我是不祥之人,你与我在一起,注定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