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难喝。史诗级别难喝。他就不应该相信菲什·穆尼。浅浅抿了一口新点的饮品,维克多·萨斯就推开眼前的杯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场。
就在此时,他与再度与俱乐部门口那位陌生女孩儿擦肩而过。
她垂着眸,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如雾般的阴影,指尖恋恋不舍地擦过剑刃。把剑递给对方时,她像是生离死别般叮嘱着面前的男人,“照顾好它。”
“当然。”那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接过了剑,眨了眨眼。这副赌狗的模样,在哥谭随处可见。“薇薇安,前场可就交给你了。”
只能怪杀手的听觉一向灵敏,维克多·萨斯停下了脚步,哪家小贼初出茅庐就敢把主意打到了菲什·穆尼的头上,这可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
他将视线重新移动到这位东方女孩儿的身上。
她也是个可怜人,陷在这段有毒的情感关系里,心甘情愿地被对方一点点榨干财产和灵魂,做什么都愿意。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开始出卖肉|体,沉沦为这群僵尸的一员。维克多·萨斯没有什么情绪地想。
菲什·穆尼为了这次俱乐部之夜,将整个店都进行了大换血。看来她是来这里赚点运气的舞娘。
他找了个暗处随意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挑拣着杯子里剩余的苦樱桃,抬头望向中心舞池,希望她多少能有趣点。
***
登场前,剑修小姐眼神飘忽,忐忑不安地握紧拳头,“可是…这能行吗?师父,我打小就没练过舞啊…?”
康斯坦丁随意地摆了摆手,他低头为自己点了支烟,像是陷入沉思。吸了一口后,随即淡淡地说道:“唔……但你总练过武吧?”
“这当然。”
她挺直了腰,满怀自信地点点头,但下一刻又恢复了困惑,像一只小雀般侧着脖颈,写满了不知所云的迷茫。“啊?可是……?”
男人笑了:“那就够啦。”
下一刻,她被急匆匆地推上了台,差点被高跟鞋绊倒。
***
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脱衣舞娘。维克多·萨斯看着台上的古怪演出,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位小姐,比起舞台,她是把这儿当成了斗兽场。
他看着她杀气腾腾地站在舞池中间,面无表情地攥紧着台上的钢管,小臂的肌肉线条突出。比起忐忑不安的紧张与羞涩,她的表情肃穆得更像是要提枪上战场。
她环视了台下一周,又打量着空荡荡的台面,眼里迷茫,却带着冰得掉渣的凌厉。
下一刻,她兀然毫不犹豫地将那根钢管徒手拔了出来,并在现代死亡金属摇滚乐中,以此为剑,表演了一出真正的古典艺术,仿佛刑天舞干戚般,果断,简洁,出手凌厉,带着悲怆。
与之相伴的,是她的那件薄薄的吊带金色亮片长裙骤然开始凭空燃烧,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沐浴在烈火之中,像是月光下的阿尔赫密斯,又像是一只凤凰。
她渐渐变得更加轻松自如,甚至将衣服上的羽毛撕了下来,抛给台下的观众。
有趣。谁是拔了台上的钢管跳舞的啊?维克多·萨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舞蹈。但她做得好,做得很好。
四周寂然,而他为她的演出热烈鼓掌。
维克多·萨斯欣赏她的剑道。
这世道上有两种人有可能将刀枪玩到极致,杀手或者剑客。顶级高手出剑,怀里装着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痴绝之气,那只是一种纯粹的黑或者白。
维克多·萨斯是前者。兵器之于他,只是一种本能,本能的天赋,和暴戾的杀意。枪在他的手上,天然是要见血的。
但这个东方来的姑娘与他不同,她不属于哥谭。在她的眼中,只有凌厉的剑意,却没有黑色的杀气。她所耍的,是一把未开刃的剑,一把无法伤人的死剑。
这令他感到惋惜,惋惜之中又带着一点细微如尘的敬佩和艳羡。
一曲完毕,最终落幕前一刻,她的长衫幻化成了如海水般静谧的银蓝,一切如梦,观众皆进入梦乡,像是被催眠般倒下。
而她鞠了个躬,微笑地撕下了衣服上剩余的羽毛,抛洒给台下剩余清醒的观众。
维克多·萨斯也拿到了一张。他看着羽翼上涂抹的朱砂金粉与图纹,四周昏沉倒地的人群。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她的驱魔现场。他幼年时在家乡也看过这种类似的祭典仪式,穿着洁白神职服饰的修女,拿着圣水和十字架为中邪的孩子们驱魔。
这位小姐呢?她的衣服上贴满了符咒,撕下来只为普渡众生。难怪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情欲,只有如此突兀又协调的庄重。
只是可惜。她摊上了一个烂人。
想到这里,他将前几日赚来的赏钱都塞给了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什么都想说。可到最后,他只对她说:“你的舞蹈很好。”
女孩儿看上去有些诧异,她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似乎是迷惑于为何他仍是清醒状态。但听完他的夸赞,她立即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有点哽咽:“真的吗?谢谢你……”
“对了对了……无功不受禄,你收好这个。我看你印堂发黑,有几分血光之灾。再会——”
下一瞬,他刚接过她塞至手心的赠礼,突然感到自己头顶有点凉。
维克多·萨斯感到自己的视线逐渐模糊。很好,这位小姐毫不犹豫地猝然给他来了一棒——作为她的谢幕pose。
当然,关于这一切,薇薇安都是毫无印象的。问:近视眼会影响通阴阳的能力吗?答案是肯定的。
只能怪她在驱魔净化时向来没有戴眼镜的习惯。竟凌山祖传恨秃子,这份孽缘远可以追溯到古早时期自从某届华山论剑结束后,武当与少林便开始多年不睦,划地为界;近可以归结为当今掌门年轻时在霍格沃兹留学所结下的恨海情天。因此在那次驱魔现场,她只是感慨道,刻板印象不能有,这个哥谭秃子人还怪好的咧。
于是在再次在法尔科内那儿见到维克多·萨斯时,她继续想道,啊——哥谭的秃子也未免太多了些,如果她改行去批发卖生发水,说不准能一夜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