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拿录音机来记录日常,无论是出任务还是休息,只要他想起来,就随时随地打开按钮,开始自言自语地说上两句。
“对了,今天还遇见了一个女孩儿。她像是来自东方。她在台上的表演,噢,天呐,比她的人更加亮眼,我真搞不懂他们那群没品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不过等等,她到底是舞女,巫师,还是武士?无论如何,看来菲什这次真是赚大了。只是,她有点爱搞偷袭,这不太妙。”
“晤……她的剑术一定很好。”
“会再次碰面吗?真想找她打一架。”
***
虽然维克多·萨斯对于他与那位东方女孩的再度相会并不报以太大希望,但他们很快就再次碰面了。
那是在月底的教堂忏悔室。
维克多·萨斯拨弄着手上的枪膛,将随手的枪械拆散架后,把部件摆在在面前的台上,惯例散漫地开口道:“父,我有罪。”
“我这周只杀了五个人,太少了。”
杀手边说着自己固定又每月更新的忏悔词,一边辱骂着上帝,一边懒散地组装着手上的枪支。
他等待着那人对他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借助着上帝的幌子,义正言辞地认可他,或者义愤填膺地斥责他。
无论如何,关于神父的话,维克多·萨斯其实并不在意。当那恶心的恋|童|癖说完这堆那堆话的时候,他的枪拼好了,对方的死期也到了。
但是当下木板那端却传来了新的声音。
他的忏悔还未完毕,她便拍着桌子,感同身受地同他一起怒骂着老板,恨不得揭竿而起干烂着操蛋的世界。
到了最后,她干脆说:“既然如此,你要不改行?或者改信点别的?”
“噢?”
维克多·萨斯收起了枪,面色一愣。
“抱歉,我是不是该说,主会原谅你的?”听到对方语调里的诧异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找补道。
“不。”
杀手笑了。
对于像维克多·萨斯这般老练的职业杀手而言,通过细微特征牢牢记住一个人,并不算难事。
然而在人群之中,这位东方小姐,她的声音是极好辨识的。他喜欢她说话的腔调,那像是柠檬水里碎冰块碰撞时发出的轻响,混着奶昔刚入口的甜腻。
是她。又见面了,巫女小姐。
不过她属实命运多舛,可怜的姑娘。维克多·萨斯摇了摇头,很明白她如今为何会在这间幽闭的小匣子内。
她被当成了替罪羊。
因为他近年来时不时都会来这里杀人,杀一些令他感到恶心的神职人员。他们也很清楚,在法尔科内的指令下,他如今的枪杀目标,就是他们的主教大人。
维克多·萨斯忍不住爆了句脏话。
“那么先生,你不会去主教那里投诉我吧?”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从缝隙处狡猾地递给了他一颗香草巧克力糖,像是贿赂。
维克多·萨斯再度笑了。收下了她小小的封口费后,他将枪重新插回腰间,站起身来,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他只说:
“小姐,我们再会。”
当然了,她不会被任何人投诉的,因为他已经让那堆伪善又恶心的家伙们通通下地狱去了。
***
他们的第三次见面是在法尔科内的安排下。
由于老派杀手们的退休与折损,他们正招募着崭新的人选,一群单纯的死士,为了地下的帮派斗争安插的人肉炸弹。
她是个意外。
薇薇安,她的简历上那些技能实在漂亮,背景却干净到像是违法制作。法尔科内和其他人都怀疑,她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可还是对不上号。
可维克多·萨斯却很想笑,他知道她的身份复杂多了,也有趣多了。他尝试着说服法尔科内。
因此他们在办公室的相遇,是一场试探。
如他所料,她的身手好极了。
她通过了。
这是维克多·萨斯第一次以权谋私,他向法尔科内提出请求,将她划到了他的手下。当然,他是哥谭最好的杀手,他有着话语权。
在哥谭,没有绝对安全的工作。但比起人肉炸弹,他还是希望这位小姐能够活久一点。
她看起来总是霉运缠身,却保持着天真向上的斗志。
但是她不爱笑。不过他也能理解,这是一项危险的工作,社畜上班时都是没有表情的。
直到两周后,她突然出事了,从小腹中弹,失血过多,到内脏大出血,心脏衰竭。在他的团队里,她是第一个意外过世的手下。
听完着消息后,维克多·萨斯不太好说自己心里的准确想法,他只是当天出任务前给自己的凉拌沙拉里多加了两大罐番茄酱和蜂蜜罢了。
夜半,下班后的维克多·萨斯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这位已故萌新下属的卧室。天知道,最初的他只是为了凭吊,默哀,打探她的后事处理情况。
直到他看见躺在床上,安然无恙的她。他感到自己被彻头彻尾玩弄了灵魂。
在那一刻,维克多·萨斯像是被催眠了般,他的内心想要杀掉这个女孩儿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但是对于杀手来说,炽热的杀意太接近于爱意。
在内心颤栗的节拍跳动下,他看着月光安详地洒在女孩半睡半醒的侧脸,他感到自己好似深陷爱河,就快要被淹死了。
最终,维克多·萨斯只是叹了口气。离开前,他往女孩儿的枕边放了颗香草巧克力糖,并为她随手关了灯。
关上门后,他打开了便携弹匣录音仪。
沉默了一会儿,这位冷血杀手摸了摸鼻子,当口腔里的硬糖全部融化后,他语调里有点哽咽,又夹着淡淡的自我嘲弄。
夜色昏沉,像是道别般,他对着自己说道:
“嗨?薇薇安,知道吗?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你的死亡标记将会被我永恒地刻在心口。”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