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哪怕发呆都有人陪伴的生活,一下子从其中抽离,鱼歌自认为恍惚许久。他是喜欢静的,但当耳边真的安静下来,反而感觉心中的火种慢慢熄灭,趋于黑暗的心也愈加空虚。
他不喜欢这样。
不想被宋雨文觉出异常,鱼歌关上手机,自我解释道:“不是,就一路人,两人拍照打八折,凑单凑出来的。”
宋雨文哦了声,她的八卦之心来的快去得也快,看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蹦蹦跳跳地挥了挥手。
看着她走远了,鱼歌又点亮手机痴痴地盯了两眼才揣进口袋。
男人还没走近满含歉意的话先飘了过来,“那一人一狗打得难舍难分,拉半天也没拉开,把我组长找过去救场了,让你们等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宋雨文眨巴眨巴眼睛,笑脸一垮,合着来的不是大王,是先锋兵。她兴致缺缺哦了声,“在哪打?我能去看看么?帮你们拉偏架!谁都能吃上亏!”
男人哈哈直笑:“我组长来了,你问问他。”
话刚落,就有人应声。
叫喊的笑声与歉意掺杂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磨蹭到地面发出呲啦一声响时,靠着车尾轻笑的鱼歌眼神一僵,不可置信地扭回头。
借着车玻璃的遮挡,映入眼中的便是两条结实有力的长腿大步靠近。呼吸就像是被来人扼住般难以喘息,头脑一片空白,耳侧更是止不住的嗡鸣。
恍惚间,用最阴暗的心思揣测了遥远的好友,又在瞬间施以否定。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服务站那个高高在上的负责人竟然会是他?!
走过来的人脚步很重,声音却意外温柔谦和,他又笑着说了两声太忙的抱歉话,随着窸窣的翻纸箱声又听见他说:“你们店名很有意思。爱吃不吃——很有个性。”
宋雨文噫了声,“木鱼写这种古里古怪的连笔字竟然能被认出来,难怪你能当负责人呢!”
“误打误撞罢了。”
听着他自嘲的语气,鱼歌心头乍寒:曾经这样的字体写过成千上万封小纸条你凭什么认不出来!
“你也是。”宋雨文一字一顿道:“孔明灯?天上飞的那个是你的名字,真酷!”
明灯。
不像名字的名字终于让鱼歌醒过神,跌跌撞撞的目光犹犹豫豫地再探过去。
仅仅只是一个侧脸,也能看出来孔明灯长开了,比年少时英俊潇洒太多,卷曲蓬松的棕发很随意地向后拢着,垂下的碎发遮住了部分脸颊。
他穿了灰蓝色工作服,可能是身材好,素朴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生出些许性感,随意拨弄的动作间满是成熟男人的稳重与洒脱。
这人,终于是生出来了翱翔天际的翅膀。
鱼歌咬紧嘴唇,他本该高兴的,可身体却像堵进千百斤石头一样拥挤沉重,舌尖被不知所起的苦涩贯穿,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抑制不住在颤,是兴奋还是扭曲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藏匿多年,从不敢设想与孔明灯再见面的方式,更别提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听着他们爽朗交谈,莫名的遗憾与委屈开始在心头作祟,那些呼之欲出的怨念只有靠咬紧牙关克制,感受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依旧不敢放松,甚至抑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木鱼木鱼。”宋雨文高兴地喊了两声,“他说现在人少,问我们要不要进去玩,还说要请你吃晚饭聊合作呢。”
叫喊拽回了惊魂未定的心跳,鱼歌沉默片刻,捏住眉心指点着脑门,像是做贼一样压低声音,“不舒服,想回去了。”
“木鱼?”孔明灯笑着感叹:“好名字。”
“我老板,一会你要进肚子的小蛋糕就是他做的,不过放了太久可能化了,不能完美展现他的手艺,怪你们。”鱼老板忠实拥护者宋雨文不做他想,“他说不舒服,那我们就回去了。”
“晒到了?”先锋兵开了个玩笑,“他是医生,找他看看,治病可在行了。”
“我是兽医,什么祖传秘方,就薄荷糖。”孔明灯笑着骂了两句,从口袋掏出罐木糖醇晃了两下。
清脆的碰撞声像是在磨刀石上反复摩擦的刀,把炸起的鱼鳞削了个一干二净。
熟悉而又沉稳的脚步从一侧缓缓传来,鱼歌面如死灰地躲避着接近,在听见身后那声不大的疑问时,心突突得厉害。
不行!
他不能和孔明灯见面!
被抓到了绝对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