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有本事骗我一辈子。
——《公子宜修》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雪芙殿毗邻一座偌大的人工湖,今夜月色极好,送来淡淡的花香。
司徒烈驻足,遥望湖中星星点点,便回身慢慢靠近有些褪色的殿门。
在距离门五步之遥,他停了下来,微微抬头看着夜色下巍峨矗立的雪芙殿,薄唇紧抿。
突然,殿内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旁人可能听不真切,但他常年习武,听力不比常人。
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人,且是个武功极高之人。
那人飞檐走壁,最后落在不知何处,殿内很快归于平静。
司徒烈后退两步,轻轻握住拳头,入内一探究竟的念头刚起,就有一道清冽的声音叫住他:“司徒先生,好巧。”
来人是二皇子季青临。
司徒烈压下内心那股冲动,回身简单地行了个礼:“参见二皇子。”
季青临抬头看了一眼“雪芙殿”三个字,幽幽的目光才又落在司徒烈身上:“司徒先生怎么停留在此?”
十七年前那场大火过后,此处便成了皇宫禁地,虽没有人把守,但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
而面前这人似乎还有溜进去的意图。
季青临的目光里有明显的探究之意,常年上战场又在官场摸爬滚打磨炼了他骇人的气场。司徒烈却丝毫不惧,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我的猫调皮跑丢了。”
他心里担忧雪芙殿之主的安慰,面上却不显。
看来想要弄清楚雪芙殿那位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还得再花些心思。
对于司徒烈养的那只乌云踏雪,季青临倒是有所耳闻。
据说此猫十分有灵性,天生一双蓝绿异瞳,能感知生死。
他不知是否真有这么邪乎,但阖宫上下都对这只猫十分纵容倒是不假。
“小蓝?”季青临开口问。
“没想到殿下识得我的猫。”司徒烈有些惊讶。
季青临笑了笑,没多解释,转而说起另一事:“司徒先生可是前往重华殿?”
“正是。”司徒烈点头。
“那便一同前往?”季青临长身玉立,月光洒落,给他刚毅俊美的脸镀上一层柔光,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声音低沉悦耳,“本王有事请教。”
司徒烈微微拱手:“请教不敢当,那便一道吧。”
月色迷人,两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往重华殿而去。
“此事说来有些冒犯,还望司徒先生不要介怀。”季青临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司徒先生本是父皇特意寻来为三皇弟诊治的,本王的要求或许有些唐突。”
司徒烈侧头看了一眼身姿挺拔的季青临,声音淡淡的:“二皇子不妨有话直说。”
“听闻司徒先生常年行走江湖,对于疑难杂症颇有见识,本王想请先生择日到王府走一趟。”季青临缓缓道。
另一边,雪芙殿。
月华之下,树影幢幢。
多年过去了,殿内建筑燃烧的痕迹犹在,空气中仿佛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整座宫殿笼罩在昏暗中,仅有一间小佛堂亮着微弱的烛火。
有黑影一闪而过,又消失于黑暗。
佛堂正中央的蒲团上跪着一人,身形单薄,蓬头垢面,嘴里不停念着:“保佑我儿,保佑我儿……”
窗外之人佝偻着身子,抬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人身上。
黑衣人还没看清那妇人的脸,突然起了一阵狂风。
猎猎的风声呼呼作响,窗户被吹开,嘎吱声伴随着风号,惊动了屋内之人。
妇人浑身一颤抖,双目惊恐地瞪大,嘴里连连喊道:“救命……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失声大叫之下,人也瑟瑟发抖着躲向墙角,动作大到不小心打翻了一盏烛台。
火舌瞬间卷起,妇人大叫着用身体扑上去,灼烧的疼痛让她整张脸扭曲起来。在月光的照射下,窗外之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妇人半张脸都布满了形状不一的烧伤疤痕,连眼睛已经不能完全睁开,看上去可怖极了。
只有完好的那半张脸能窥其曾经堪称倾城的容颜。
黑衣人心一凛,在妇人发现自己之前已施展轻功离去。
雪芙殿住着一位奇丑无比的疯女人,日夜唱着:“我的娃娃眼睛像星星,我的娃娃笑声像夜莺……”
重华殿一处偏僻的院落。
阮相宜脱下夜行衣,换上平日里常穿的绛红缂丝云纹织锦大袖衣。
夜探雪芙殿是他进宫的目的之一,原本计划等在宫中站稳脚跟了再行动,哪知那咸鱼三皇子亲手递上了机会。
重华殿举办游园会,殿内众人忙于布置和接待,各宫皆来了人,正是整个大奉皇宫最疏于守卫的时刻。
雪芙殿中的一切在宫里都是禁忌,无人敢多谈,更无人敢靠近,只能靠他自己慢慢寻找真相。
重华殿远离雪芙殿,可他耳边好似还回响着妇人那凄凉的歌声:“我的娃娃眼睛像星星,我的娃娃声音像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