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犹豫了一下,想到师父的死的蹊跷,怕弘历带个道姑来捣乱踢山门。于是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脱说,“可是当今陛下在登基时候说过,禁止妇女烧香拜佛。”
弘历眼眸一沉毫不客气的说,“她是修行者,不是寻常人家的妇女,今天她刚刚给皇家做完超度的法事。”
方丈听后眼神一聚,怀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义萱。当他看到义萱的异瞳后,身子一下子有些僵硬。几秒后仿佛是悟到了什么。佛泉方丈态度虽然有些转缓,但是敬师如命的佛泉还是有些不开心。
于是他打开天窗干脆直说,“四阿哥,我们师父去年圆寂,陛下恩准安葬在大觉寺,今天是师父忌日,还是舍利塔建成开光剪彩的大日子,你带个道姑来此是何意?”
弘历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看着方丈的锐气不减的说,“我带着她来自有深意。”
“有何深意?”方丈毫不相让的问。
“你师父法名叫什么?”弘历大声的问。
“迦陵。”
“迦陵是什么意思?”
“迦陵本是产于印度的一种雀鸟,音韵美妙似天籁梵音,叫妙音鸟,是佛音的代称。我们师父自幼聪慧,能言善辩,于是有了迦陵的称号,而且他也很喜欢这个法号。”
弘历一收手中折扇说,“这就对了,这位是龙虎山的法师娄义宣。她最善于歌啸超度,就是神在人间的妙音。今天是大师舍利佛塔开光的日子,也是他忌日,我专门邀请龙虎山的法师来此地,用妙音送他的魂归西方极乐。”
方丈还想说什么,弘历突然指着刚才引路的小沙弥说,“连你佛门的弟子都说,大觉,就是大觉悟,万法归宗。道门,佛门都是法宗”
方丈看到弘历有备而来,又气势逼人,搞不清楚是不是雍正帝的意思,就一个福礼说,“既然是这样,请。”
塔前早都到场的主管佛教的官员和弘历见礼后,有个内侍太监,再次宣读了雍正帝的谕旨,“今闻其圆寂,朕心深为轸恤,著照玉林加恩之例,追赠国师,并赐于谥号,交内阁撰拟。其语录乃近代僧人所罕能者,著入经藏,以彰其真修翼善之功”
“……又命其大弟子佛泉禅师,将迦陵禅师的遗骨移回大觉寺建塔葬,今日塔成,朕心甚慰……”
众僧听到雍正追赠其为“国师”,赐予“圆通妙智大觉禅师”的谥号,并将他的语录收入经藏之中,都一起合掌感谢。
义宣终于知道了这个主持方丈叫佛泉禅师,原来弘历今天真的是带着雍正帝的旨意,前来给佛塔剪彩开光的。但是这么严肃的仪式,为什么他专门带着自己呢?这个让义宣摸不清头脑。
一些官员和高僧讲话结束后,弘历来到了佛塔前,代表雍正帝和佛泉禅师一起拿着金剪刀,给佛塔开光剪彩。红布退下后,义萱看到一个美轮美奂的佛舍利塔矗立在眼前。
这个塔有四丈高,其形与京城的北海白塔相似。圆形塔肚上端砌筑细长相轮,塔顶安放金饰宝盖,底部是镌纹秀巧八角白色须弥座。在塔的正中央,挂着一副迦陵法师的画像,上面有一些题词。塔的两侧种植了高大的古松和古柏,左右簇拥有情的环抱着白塔。
红布揭开后,沙弥们开始诵经,弘历转身对一萱说,“你可以歌啸,帮助超度迦陵高僧的魂魄,去西方的极乐世界。”
义萱面对佛塔恭敬而立,在佛门她不敢乱用道教的法咒,就歌啸道教的《桂枝香》安神乐曲。她的歌啸配合着沙弥的诵经,混合着义萱身上的沉香,让主持方丈恍惚间觉得,此情此景非常的妙合,仿佛间似乎看到了师父在天上的微笑和谈佛的禅音。
仪式结束后,弘历和官员方丈在一起寒暄,义宣没有人理会就自己到处转悠。大的佛堂她没有进去,因为刚才方丈说了雍正帝禁令妇女不准到寺庙烧香拜佛。为了不给师父闯祸,义宣就找无人和没有佛像的房间待着。
看到宏伟大殿后,一间类似书房的藏经阁楼,但不是高层的楼房,有些像那个高僧的茶室。义宣看着大门敞开,茶桌附近无人,义宣就径直的走进去休息。她拿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茶,义宣抬头猛然看见刚才挂在佛塔上的画,正高挂在堂屋的侧面,画下有个明式条几,上面有净瓶插着菊花。
义宣想起来刚才没有看清楚的题词,于是走到了画前细读。
"大觉堂上第二代继席法徒实安。《老和尚像赞》:“欲要赞,只恐污涂这老汉;欲要毁,又怕虚空笑破嘴。既难赞,又难毁,父子冤仇凭谁委?不是儿孙解奉重,大清国内谁睬你!咄,这样无智阿师怎受人天敬礼?”
原来是佛泉禅师因感念先师迦陵禅师一生与政治有关,便在迦陵禅师的画像上题写了一首题词。义宣看着这幅暗藏玄机的画像,迦陵禅师是一个有伏羲骨相的僧人,简单的笔画,化出了僧人悟觉的光芒感,让观画的人不由的生出崇敬之心。
义宣读着赞诗,看出佛泉对其老师迦陵禅师,作为出家人却身陷皇家俗事之中,饱受非议的愤懑之情。
义宣不由的深深叹口气,大觉寺,大觉寺,这里的方丈佛泉禅师,还有圆寂的迦陵禅师,活着的,和死去的,最后都没有大觉悟,真是现实弄人啊。
“你怎么在这里?”
听声音义宣转过身,看到刚才在山门迎接弘历的小沙弥,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穿着泥色的袈裟,头上有六个戒疤。
“你好,我就是渴了找点水喝。”
“这里是佛泉禅师的影堂私人之地,不准外人闲逛的。”
义宣低头一福道歉,“对不起,我是道教的人,和你们佛门的人都不认识,看到此处无人,所以……”
“好吧,请,我们出去说。”
义宣随着小沙弥出了茶书阁影堂,小沙弥把门关好后,转身对义宣说,“你的歌啸真好听,就像天籁之音,我想我的迦陵师祖应该很高兴听到你的美妙声。”
“迦陵大师也会歌啸吗?”
小沙弥摇摇头,说出了让义宣惊奇不已的话,“迦陵祖师法名性音,他自己非常地喜爱迦陵这个字号,平生就以这个字号自名并到处示人。”
“不懂,”
“这也许就是他在人间的业力吧,决定了他一生的宿命,誉因妙音得,祸由妙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