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真人府法师的密室内,明亮的灯烛闪着火焰,映照着身材修长儒风气质的娄近垣。他手里拿着雍正帝赐给义萱的黄色缎面的香囊,上次劫匪抢走后,差役寻到这个香囊赶忙送回来。娄近垣让人洗干净匪徒呕吐污秽,重新又填充了珍贵的香料。
灯影下,娄近垣双眼微蹙默念密咒,用剑指行云流水,在香囊上施法画咒。法事结束他将香囊与弘历给义萱的一枚白色羊脂玉坠,一起收纳进一个檀香木盒子里。檀香木上莲枝花纹,嵌着星芒般的碎金。娄近垣沉思中,将木盒的凹槽合缝,这里面锁着是他的秘密
义萱被绑后,众喇嘛看到义萱歌啸,都以为倒地的匪首,也是被歌啸震住。京兆府衙门审问完后,这些人都很快被砍头问罪,没有人知道,匪首是闻了香囊后,浑身抽搐倒地不醒的。
道教在清朝岌岌可危的时候,为了振兴道教,抓住圣心,五十五代张天师,从上两次天师觐见皇帝的铩羽而归的经验中,总结教训选出有真法力,能够呼风唤雨的大法师。
雍正帝继位后,五十五代张天师精心的从全国的道家士族里,挑选了优秀的青年道士到龙虎山集训培养。就是等着雍正帝的召唤后,跟随他进京朝圣,能够让龙虎山和道教再次发扬光大。
娄近垣就是这些年轻的道士精英中的佼佼者,是龙虎山最杰出的法师,他少年时期步入道门,跟随松江府仁济观的杨纯一修道。二十多年潜心苦修,得到了正乙道的符箓真传。
张天师挑选他,是因为他天雷秘法的能力出神入化,任命他为见圣的法官,跟随五十五代张天师入京朝圣。
在杭州的夜晚,张天师突然病重,他演算了天道,羽化飞升前,为了道教的不覆巢灭掉,立娄近垣代他朝圣,并将张家历代掌门的秘密心法,太乙火府大法,在咽气前,交给了娄近垣。
有了这个无上心法,娄近垣可以无痕画咒,启动空间的力量,一切有形物都可以带来雷电的发力。雍正帝赐给义萱的香囊,就被他施了无痕的符咒。
娄近垣有了太乙道符箓真传,加上天师秘传的心法,他施法的功力深不可测。无痕符咒操控空间事物就如呼吸一样简单。娄近垣被五十五代张天师选中,不仅是因为他法力高超,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而是天师怕张家的后辈没有成长起来,避免到了京城被皇帝考验功法后导致道门不幸。
娄近垣朝觐雍正帝的时候,所有的物件都写了无痕密咒,雍正帝见了娄近垣心里就有一种亲近感,很愿意与他探讨炼丹修仙的事情。娄近垣思想上有个道法演算,每次见圣会讨喜的说一些帝王爱听的,但是又不忤逆雍正帝的话。以非全真教的道士身份回答雍正帝丹药的问题,真诚的给出炼丹的建议。
但是对道教的各种科仪礼拜活动,皇家的祭奠的规制和章法,娄近垣如数家珍的娓娓道来,熟练的如同吃饭喝水一样,雍正帝觉得娄近垣是他见过的,最合规的皇家科仪的道士。
穿着淡青色道士常服的娄近垣走出了密室,眼波随意环顾真人府,树林里有一些虚影在暗动。这里都被娄近垣布置了防御机关,按照奇门布局了空间能量的密钥。
自从雍正帝口谕,不用义萱守夜后,那些宫中的人,以为义萱被雍正帝所忌惮。想到隆科多和弘时被废黜前的待遇,熹贵妃和裕妃吓得禁止皇子来找义萱。现在的义萱反而落得自由自在的,像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有了恣意洒脱的时间。
给新大殿准备的十二具道家的泥塑神像已经完成,都放在真人府的三清大殿内,等着新建的正殿完工后,正式的安置。这些泥塑都是素胎,义萱和师兄们有空就来细细的修补打磨。
穿着道士常服的亮心道士,一身的灰浆印子。他轻轻的擦拭八仙吕洞宾的剑,这把剑不是泥塑,而是香客捐赠的玄铁打造的真品,可以削铁如泥。擦拭完毕,手痒的亮心手拿着剑朝着空中一挥,刷,空中悬挂的鹅黄色经幡刷的就一道口子。
“师兄,小心!”
亮心赶忙将剑往回收,一回手,剑戳到铁拐李泥塑的胸口,留下一个豁口。
“呀,师兄,你给他刻了个徽记,小心他找你算账,呵呵。”义萱少女的笑声,清脆的刺破夜晚。
“明天张榜找几个画工吧?” 亮心看到娄近垣走近后,赶忙转移话题掩饰错误,怕娄近垣责怪。
“可以,最好还是用京城的道观的画工比较好。”娄近垣装着没有看见,发表意见。
“现在忙不过来,现在京城管理的严,不让和尚,道士游方来此。”亮心说出了困境。
“好吧,你试试。”娄近垣放权给弟子。
三日后,亮心招募了很多的落魄的文人画工,忙碌的人群中,义萱看到那个曹家的少年曹霑也在大殿画彩塑。亮心师兄在庙会见过他摆书画摊,知道他才艺双绝直接录用。
但是毕竟这些画工,不是道门出身,为了谨慎起见,亮心先让曹霑和一些新手画工,给泥塑的恶鬼涂彩画像。忙完了道观的事情,义萱有空就跟在曹霑身后观摩。
曹霑的笔有温度,恶鬼的泥塑被他画了色彩跟活过来一样,画作的尸血顺着剑脊滚落在地,人物身上伤口裂开缝隙有刀光影,空中的雷师发出的电光水汽金芒,可以穿透十八层地狱。
有了义萱每天陪着,曹霑一边画泥塑一边和义萱说话,两个同龄人说说笑笑,就像是参加好玩的游戏。到了饭点,曹霑被邀请留在真人府吃斋饭,曹霑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自闭的心中,自由的杏花全开了。
但是好景不长,曹霑的叔叔闻风找到真人府,生怕他遁入空门,现在曹家传承的债务需要有人承担。曹霑的王爷表哥传话说,陛下要开官学了,何况去年陛下开科考,钦点了新科状元彭启丰,就是江苏苏州府的人。
曹家天债的负担,要解除掉,曹霑的叔叔就想到了天资聪颖的曹霑,把曹家的振兴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家里已经给曹霑在官学注册,需要认真准备入学测试。
现在的娄近垣倒是不反对义萱和曹霑在一起玩耍,少年人需要伴,他们两个智力旗鼓相当,一个是被陛下抄家罪臣的孩子,一个是被宫内视为妖女的孩子,是最好最合适的朋友搭子。
日光从树荫间隙斜斜切进来,恰好照亮曹霑清秀眉骨处,穿着一身淡灰色布衣裳袍的他,单薄的眼皮抬起,望向义萱的异色瞳孔里,就像是看宇宙的星光。这是他们约好的,每个月的初五巳时,到后海河边相聚玩耍。
“给你,吃糖葫芦!”义萱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将一串还带着糖渣子的递给了曹霑。
“下雨了,我们去亭子里。”曹霑吃着葫芦,看着天空落下细雨,赶忙带着义萱朝河边的亭子中躲雨。
两个人坐在亭子的护栏上,一起吃着糖葫芦,看着天上的雨,将河边的绿色都浸染的一片朦胧,仿佛天地都被油彩泼墨。吃完糖葫芦的义萱倚在廊柱旁,因为素净的道袍沾满新鲜的雨渍。
“我不想科考,但是家里逼着我读书。”曹霑压低声音,眼睛里冒出心里晦暗光线,对义萱说出了心里话。
“那你想干什么呢?也当道士?”义萱笑脸泛着微光,同情的看着曹霑。
“那更不可能,我还要帮家里还债。”
“很多债吗?要多久才还的完?”
“对,很多,还不完,叔叔说除非我中状元,得到陛下的恩赐。”
“那你还要苦读很多年的书,以后我们就没有机会玩耍了。”
“我其实不怕读书,而是喜欢读书,只是不想做官。”
“有趣,人们读书不都是为了做官吗?”
“哎,我看透了,反而羡慕你们道士,没有这些烦恼。”
“谁说的,道士是另一种官场,只是你不了解而已。”
“真的?你们的官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