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死亡。”
这句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我饿了,我需要吃饭”一样。
高亚楠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张和关宏宇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如果这句话是从关宏宇的嘴里讲出来,那应该不是喝高了就是中二病犯了;如果是从周巡嘴里出来的,可以理解为是队里没案子给他闲出屁了;甚至这句话如果是从高法医自己嘴里说出来,都可以当作连轴转后的崩溃之语。
——但这句话是从关宏峰嘴里讲出来的,面前这个人是关宏峰。
她在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这句话的重量,心跳也随之加快,尽管还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高亚楠却瞬间接了话。
“需要我做什么?”
她开口,却是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句子。
“不,我不需要你。”关宏峰冷静道,“这件事你不能参与,你们任何人都不能参与。”
“我需要一场完全清白的死亡。”
高亚楠似乎理解了一些。
自从关宏峰被抓进市局里以后,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周巡忽然变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捣鼓什么;张海和叶方舟的案子也是莫名其妙,一个草草结案,一个干脆移交海港以后就杳无音讯了;宏宇和关队之间也很怪异,说不清道不明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那;更不要说林嘉茵的事情——
高法医对自己在市局带了俩小时这件事颇为困惑。
按照她的想法,这件事要么是死撑到市局实在没有证据,干脆放人,要么就是记处分开除——怎么会是让曲队长两句话就给解决了?
那这向阳的队长还真是要一手遮天了,一句话的分量比局长还大。
她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这也是她此刻忽然理解关宏峰为什么说这句话的原因。
原本关宏峰一定要冒着风险回队里,就是希望可以弄清楚213案的来龙去脉,为关宏宇翻案——可现在案卷也看了,物证也查了,案子还是翻不了,为什么?
要么是翻不了,要么是不能翻。
翻不了,那就是案卷和证物都是铁证,板上钉钉的——这不可能,除非现场被伪造过。
不能翻,就是案卷和物证都有说不清的地方,但出于某种原因,这些说不清的地方没法查,查不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个原因都说不通,或者说,作为一个警察,都说不通。
当顾问,是为了方便查案,但是现在来看,或许顾问的身份反而在限制他查案——我们内部有问题。
高亚楠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一直没意识到这种问题的严重性,甚至213案和叶方舟案,她都没觉得这种内部问题是多大的毛病——老刘之前不是清查过一次吗?
可是老刘死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中间难道没有关联?
刘长永真的只是替死鬼吗?
许是当局者迷,但当林嘉茵的事东窗事发以后,知道关宏峰今天说出这句话以后,她才想通很多事,很多早该想通,但自己却一直都没意识到的事。
如果213案原本不是针对关宏宇的呢?
也是啊,为什么会有人大费周章的去针对一个物流老板?
高亚楠觉得头皮发麻。
“明天。”她鬼使神差的说,“头孢曲松,最快明天可以给你。”
“多谢。”
“如果你在想处理尸体的问题,高温焚烧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继续,“强腐蚀类化学制品或者双氧水确实可以破坏DNA结构,但要弄到大量的高浓度制品,应该还是有难度的,况且要破坏掉尸体的每一个角落的DNA结构,恐怕没那么容易。”
关宏峰顺着她的思路想:“但高温焚烧需要专业的设备。”
高亚楠忽然想到什么:“那为什么不干脆让尸体消失呢?”
“如果消失了,不会有人相信。”关宏峰摇了摇头,“至少周巡和宏宇不会相信,我需要证据,不是板上钉钉的,但确实存在的证据。”
“你要瞒着他们吗?”高法医担忧道,“连宏宇也不能说?”
“暂时是这样打算的。”
关宏峰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重要的是周巡,他必须要相信,我需要让他对我的死作出反应。”
“你到底要做什么?”高亚楠眉头锁得很紧,“如果成功了,周巡会变成一条疯狗——我想不只是他,很多人都会是这个反应。”
关宏峰看着她:“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不论怎么查,都是在被牵着鼻子走——化工厂,叶方舟,张海,到最后都会形成一个个闭环。”
“我不知道宏宇有没有和你讲过,他有一次在外面被人捉到,对方以为他是我,明明有机会下杀手,却没有。你说的没错,如果我死了,很多人会失控——但不只是我们的人会失控,对面也会,因为他们需要我活着,虽然我还没搞清楚原因。”
“我要的就是这个‘失控’——只有我死了,只有关宏峰消失了,一切主动权才会回到我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