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主院的书房里,姜老爷翻看自己家里的账本,越扒越心烦,眉头皱的死紧。
全是一笔笔的烂账,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叫他喘不上气来。
难啊!不是坏账就是烂账,一年到头没赚几个子儿,全赔进去了。
他看着亏出去的钱心如刀割,胃如刀绞,趴在书桌上半天没起得来。
因为他刚想起自己刚出的一笔开销,他刚给那姓叶的小子付了三十两的定金。
那姓叶的小子不是个东西,趁火打劫要了他一百两,虽说他如今只给了三十两的定金,但——
一百两,他怎么敢的?
一百两银子是多大的一笔钱呢?能够贫穷人家不劳作吃吃喝喝三年五载了,能够寻常人家娶个媳妇生个胖娃娃了,能够他姜家备上一份儿拿的出手的好礼了。
如今却只是请人走了一趟活镖。
姜老爷胃疼啊,他越想越亏,后槽牙磨了个来回,将算盘打得哗啦啦的响,只恨不能当场喷出一地血来,破口大骂让管事的将人赶快撵出去……
但他不能。
非但不能,还得忍着心痛嘱咐管事的,莫要怠慢了这位叶少侠,吃要有上好的五花肉,喝要有上好的女儿酒。
“务必礼遇,让他感觉跟到家了一样……不,比他家还好哩。”姜老爷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于是叶九得以在姜家安安稳稳,自自在在,且白吃白喝地住了好几日。
几日后,当姜老爷问起来,却听下人道那姓叶的甚是清闲。
“他白日里一觉睡到自然醒,日上三竿了才起来,午后找人唠嗑,等到仆人们都忙起来了,他就出门游玩……”
姜老爷目瞪口呆:“他一个习武的,怎么生的如此皮懒?”
“……小的不知道,只是他回来后还能吃上一顿宵夜,找人唠嗑……”
姜老爷商人出身,何曾养过人吃白饭?此时越听心里越生气,他是花钱的那位大爷,见不得手底下的人清闲,于是变着法的想给叶九找点事儿做。
只是来回几次,皆被叶九轻飘飘地挡了回来,叶九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况且她手上有了余钱,那里肯干没钱的劳作?
把姜老爷气的茶不思饭不想,还要堆了笑脸,营造面上的体贴。
几日后,叶九闲来无事,去探望姜舟。
那大少爷——其实也不过是个羸弱的,十余岁的小孩儿,精致而柔软,纤细又气弱,瘦的还不如他院子里的猫胖。
她闲来无聊,便来探望一番。
姜舟的院子里阴凉湿气重,冷冷清清的,一看就是个落魄样。他房里也没有什么固定的丫鬟,只是秋霜常来看一看罢了。
可见这大少爷也只是担了个名头,与姜家二少爷那前拥后簇,穿金戴银的模样完全没法比的。
叶九嫌弃了片刻,但实际上她也没什么可嫌弃的,她自个儿就是泥腿子出身,已逝的老娘是那见不得光的人。
她往院里一坐,姜舟院子里有只猫,那猫纯白色的,毛发柔顺,手感细腻,柔软而光滑。
它有着一双滴溜溜蓝汪汪的眼睛,粉红色的小巧的鼻子和粉色的鲜嫩的肉垫,漂亮的令人心往,遗憾的是前腿跛了一只,好在它性懒,眨眼睛时候显得它楚楚可怜,又惹人疼爱极了。
叶九去他院里的时候常去厨子那儿拿了东西去喂它,那猫也是个精明的主,它若见你拿了东西,便任亲任摸任抱,但若是你没有拿,这高傲的小白猫便会高抬着头,扭着身子从你身边滑过去,任你望穿秋水,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叶九无聊了,就喜欢来逗弄这小东西,她手欠,非要惹的猫咪生气了抓她挠她才肯罢休,但她自个儿浑然不觉,只觉得这猫咪是真喜见人,又胖又肥,拎出去连主人面上都长光。
几日后,她自以为与这猫有了感情,就想要过来自个儿养着,便问秋霜:“这猫是谁养的?”
秋霜道:“原是无主的猫儿,只是大少爷心善将它抱了回来,常年喂养,便赖在这不走了。”
叶九哦了一声,等秋霜做事,来来回回从这儿走了几次后,又抱着猫咪问她:“你家少爷可还养了别的猫?”
秋霜抱着刚收下来的衣服,见她喜欢也老实的回答:“没有,就这一条都快养不起了,还挑食……吃的比少爷他自个还好嘞。”
叶九:“怪不得长这么胖。”她方才在思考把姜舟的猫要来,这时候在思考怎么喂的事:“我怕是没那么多好东西喂它——馒头吃不吃?那可是好东西。”
猫咪啪的抽了她一下,跳下怀抱,撂着脸子跑走了。
叶九:“……”好实诚的猫。
秋霜撇过来脸笑。
叶九此次出来,身上食物已经尽数投喂干净了,就拍了拍身上的猫毛起身。
“阿九哥,就要走了?不去看看少爷吗?”秋霜见她这两日来的勤,便觉得她对姜舟的关心不是假的。
“他?你家少爷体质差,这么几天了也不见醒,等他醒了我再来吧。”她说罢,就离开了。
……
等到姜舟清醒,又是过了两日。
小孩瘦了一圈,悠悠转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前几日那么混乱,跟他是没有关系的,但到底是在黄泉里走过一遭,此时醒来,少不了有恍如隔世之感 。
秋日天晴,外面天气正好,阳光温软,透过树叶,照在窗子上留了斑驳,那小少爷于黄泉路上绕了一遭,身上阴冷的厉害,便是此时身体酸软,也没有活回来的感觉。他浑身酸疼,在床上呆了许久。桌上放着一碗茶水,还冒着热气。
“呀二少爷!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