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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出来时候,姜舟还怯生生的,怕惹了麻烦,此时回来却是欢喜的,直到进了小巷子,偷偷开门进了姜家,方才嘈杂的人群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手上捏着的糖人没舍得吃,姜舟将面具还了回去,与叶九道谢。
叶九收了下来,对他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谢哥哥,太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姜舟看着熟悉的路口,提议道,他自己不至于迷路。
叶九:“走吧,我送你,你不是怕黑吗?”
姜舟:“……”
“不是吗?”叶九奇怪:“我看你刚才往我身后躲来着。”
“……我没有躲。”
“咦,那你哭什么?”
姜舟:“……那咱快走吧。”快别说话了。
……
静悄悄的夜晚,二人都不是多嘴的人,剩下的路上就没怎么说话。
一路平静,方才的热闹已经褪去,等绕过一片竹林,回到院中,此时风大了起来,叶九皱眉,恍惚间闻到一股腥味,忽然伸了手。
“哥哥?”
“且慢。”
风吹过,被云朵遮住的月光一点一点的洒了下来,院子里竹椅还在原处被风遛的吱呀吱呀的晃动着,夜间虫鸣声阵阵,伴着竹林叶子沙沙的声音,一切显得格外的静谧和谐,看起来与离开时候没什么两样。
“怎么了?”
“腥……有血腥味。”
“什么?”
“血腥味,小少爷,嗯……好重。”她眯了眯眼,将折扇从腰间抽了出来,四周静谧,再没有人声,叶九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今晚的不速之客怕是不止我一个。”叶九皱着眉想,她五官敏锐,只觉空气里都带着腥气,姜舟无知无觉,只看着她的模样觉察到了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哥哥……”
“小少爷,随我来。”叶九分辨着方向,拉起他的袖子提步往屋后面走去,姜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顺势的跟了上去。
越走味道越重,叶九用袖子掩住了口鼻,路越来越难走,直到了姜舟所住的窗子后面。
蹭着清亮的月光,叶九低头看去,窗下的草丛里点点血迹,她用折扇轻轻拨开一些,见里面扔着一团东西,用麻袋裹着,外面血迹斑斑,叶九一只手用袖子捂住了鼻子,用扇子稍稍挑起了袋子的一角,姜舟跟在他后面,终于也闻到了那股子腥味。
白色的长毛与红黑色的肉块混在了一起,月光下,那干净处的白色长毛闪亮,不难看出这是什么。
叶九微微张大了眼睛。
粉红色的肉垫发着焦黑的酸肉味,猫儿漂亮的耳朵也已经削掉了半只。
叶九有些惊愕,她扭头往姜舟处看去。
月光下,少年还站在原地,手上捏着那没吃完的糖人,漂亮的眸子里混杂着担忧:“哥哥,可是发生了什么吗?”
·
姜舟的猫死了。
那猫是他几年前捡的,瘦骨嶙峋而无人喂养的猫咪,是在他生病时候独有它一个陪在身边的猫咪,如今虐的不成形了,血淋淋的被装在袋子里,躯干上的几个血窟窿潺潺往外淌血水。
少年跪坐在地上伸手,不顾血污,将那团小东西抱进了怀里。
是谁呢,是谁虐杀了它呢?
叶九站在一旁看着,见他蹲下,姜舟多病,比寻常人还瘦些,往日看着便觉得消瘦,如今蜷起身子不过小小的一只,看上去更可怜了。
“哥哥。”姜舟将头埋在膝盖里,半晌,才听见少年软软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先回去好吗?”
四周寂静无人,叶九听罢,将折扇重新插回腰间。
她瞧着少年模样嗯了一声。
“好,那我明日再来。”
“谢谢哥哥。”
叶九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了,直到青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小少爷才小声地,呜咽的哭出声来。
……
大抵生活总是伴随着失去的。
是谁去杀一只瘸了腿的猫呢?又是谁丢回到他的院子里,他是惹了谁的眼,碍了谁的事,又或是挡了谁的路呢。
才惹了人想来报复。
总不能是猫儿自己摔断了脖子,自己跑回来的吧 ?
姜舟想。
这其实很好猜,往日与他不合的并不多,姜舟自觉寄人篱下,对他人总是怯弱三分,这般的病秧子,看他不爽的只那么几个。
总不会是姜夫人,她是当家的主母,便是容不得人,也该是狠招,不至于计较到一只残腿的猫身上去。
就像是送到他院里的春桃,生的杏眼粉腮,颇为漂亮,却是牙尖嘴利,整日最喜欢做些攀高枝的好梦。大夫人见她实不安分,早晚出事,嘴上只说她会沏茶叠被,调教的甚好,便与他送来。
姜舟跪坐在地上,如往常一样手指轻轻摸着猫儿的皮毛,只是入手阴冷干涩。
也不能是姜家的丫鬟小厮。若是他们虐杀了猫儿,应是藏起来以恐多了事端,何至于抛到他窗子底下耀武扬威?更何况他往日与人并无交恶。
说多了,喜欢耀武扬威的,平日目中无人的,也只那么一个。
姜家那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捧得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的独苗苗,姜家二少爷。
他闭了闭眼。天色稍稍亮的时候,他抱着猫回了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少年将猫放在了树旁边,用棍子刨了个坑,就地将猫掩埋了起来。
东方泛白,少年在树下站了很久,直到站不住了,就靠在在树下发呆。
即便是寄人篱下,也该去问问缘由,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