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叶九再过去小院,就发现院门已经关了。她本可以翻墙过去,这次却有些礼数的先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秋霜的声音:“来了。”
片刻后院门便打开了个缝。
“小九哥。”秋霜将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这是咋了?”
“小少爷在吗?”
“在呢。”秋霜说道:“他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谁也不开,这是咋了?小九哥。”
叶九无奈叹了口气,从身后拿了两只糖人出来:“这个是给你的。”她指着另一个兔子模样的糖人:“这个是给少爷的。可否向我替他道个歉吗?”
秋霜接过了:“谢谢小九哥。”她有些为难:“只是小九哥,少爷好像生气了,不要你的东西。”于是秋霜又把其中一只兔子糖人还了回来。
叶九又是无奈,又想问问姜舟伤的如何了,但见秋霜全然不知,一脸怎么了的样子,也就住了嘴。她知道那小少爷爱面子,应是不肯示弱于人前的,也就按下不提,转身回去了。
青年无疑是招人喜欢的。
他长的好看,言行举止向来得当体贴,行走间自带风流,就好像是好人家里养出来的,受过妥善教育的公子。
他脾气又好,来姜家这么久不曾跟谁红过脸。耳根子也软,若是有人在他面前嘤嘤地啼哭两声,他便能费心地帮人做事。
这般的老好人,也怨不得家里的仆人大多喜欢他,虽说真心假意不得而知。
那姜宝儿也是如此。
他虽说平时最看不上这种人,嫌他又蠢又没什么心眼。但青年与家里其他人,看起来都不一样。
他分不出来那是对方走南闯北后得出来的体面。
只拧着眉,冷哼一声。他不爽了,就见天找叶九的茬。
先不过是让他耍枪弄棒给他看,后来越来越过分,竟是连拿东西这样的小事也让他去,只差没有让端茶倒水,扫尘洒水了。叶九本来忍让了他几日,只是见他越发过分,也就不再理会,于是惹得姜小宝更加生气。
这日,姜宝儿到了书院后便打发人出去了,他自个趴在桌子上补觉,半晌,听人道先生来了,这才收拾收拾,拿起书来像模像样的与学生们一起背诵诗书。
不过一会功夫,门口就进来一个老头。
“姜洛安。”
“嗯?在!”姜宝儿正昏昏欲睡,吓了一跳。
“你前段时间写的文章不错。”
“……”姜宝儿悄悄呼了口气。
“可是你自己写的吗?”
“当然!”姜宝儿立刻道:“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自己写的,还能是外人写的吗?”那是姜舟写的,他重新抄了一遍交上去的。
沈先生冷哼了一声,姜宝儿就有些心虚,又特意补了句:“当然,写文章难免借鉴。”
“借鉴?我看你那是抄的多,写的少!”
时人做学问,把抄袭看的颇重,做学问的有此一遭,堪称人生轨迹上的一处污点,有此污点,几乎与官场就绝缘了。
沈先生拄着拐棍,气的不行。
“老夫教书几十载,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品行败坏之徒?说出去岂不败坏老夫的名节!”
“学问上的事便是不会,也不可弄虚作假!你呢!是非荣辱都被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姜宝儿被恶狠狠地骂了一顿,周围人的眼神更叫他生气。
要是旁人他早他妈掀桌子了,但这位沈老先生地位高,便是他老子来了也要给上几分面子,于是忍着。只是那老头精神头忒好,看那模样还能骂半个时辰,姜宝儿越听越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气呼呼的甩袖离去,撂挑子不干了!
那老先生在屋里气的吹胡子瞪眼,忙有学生给他端茶倒水,拍背顺气,那老先生气的只差跳脚:“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罢了,直拿了个瓷碗叭的一声摔到墙上碎了。
但此事到此还没有完。
他是德高望重,爱惜羽毛之人,他教出来的学生笨些蠢些也无妨,偏不可不诚信,不可做那文章抄袭,有辱名节的事。
更况且姜小宝前几日还殴打了一个学生,仗着自家有些银子便使了些银子将此事摆平了。
真是仗势欺人,目无尊卑!
于是抄袭一事只作为一个引子,那老先生下学后便亲自去了姜家登门拜访,与姜老爷道清了事情原委,直说姜宝儿如何如何聪慧,自己才疏学浅,教不得他家的大少爷。
这话羞的饶是姜老爷这般面皮厚的人,也禁不住脸红。
谁不晓得这沈老先生是这方圆百里有名数一数二的厉害?教出的学生里面出了不少的秀才乃至于举人老爷。
他原是做官之人,便是姜老爷也不敢轻易得罪,只与他赔礼道歉,只听那沈老先生冷笑一声:“错了,该是我向您赔礼道歉才是。”
姜老爷哪里敢应?只说了许多好话,又见那沈老先生面色不虞,一时间昏了头,竟拿出对待常人的手段,悄悄的命小厮呈来金银各二十两,以示歉意。
这手段与姜小宝打人后所用的别无二致。
可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直气的那沈老先生面色铁青,拂袖离去,姜老爷这才回过味来,哦,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送礼抽到人脸上去了。
姜老爷面色阴沉,他不肯承认自己也有错,只一边在心里骂那沈老先生假清高,一边问随行的小厮:“少爷呢?”
底下的小厮不敢抬头:“少爷……少爷在自己院中玩耍呢……还说……”
“说什么?”
“还说谁来都不要打扰他,他忙着准备他哥几个的斗犬呢。”
“逆子!逆子!”姜老爷大怒,拍案喝道:“把少爷给我带过来!立刻!马上!快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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