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大将军。”她微微福身,声音清越,“事已至此,不妨开诚布公。在下白幼怡,正是官府要缉拿的——”她抬眸一笑,“逃犯。”
扶修筠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他本以为这娇弱的闺阁女子会惊慌失措,却不料她竟如此从容不迫。
他凝视着眼前女子,月华自窗棂斜入,将她素白的面容镀上一层冷釉。
三日前在刑部卷宗上见过的画像,此刻活色生香地立在眼前,比画中更添七分傲骨。
“将人绑起来带下去。”他冷声下令,目光却始终未从她脸上移开。
“且慢!扶将军现在还不能动我。”
她拿出令牌,“见此令如见晏王,将军当真要抗命?”
那令牌上九爪蟠龙缠绕,正是先帝御赐的令牌。
扶修筠蹙眉,挥手屏退左右,待房门重新合上,才缓步上前。
“你一介逃犯,拿伪造的令牌压制我?”他抬手挑起刀剑,直指白幼怡。
她却反将令牌贴上他剑刃:“将军不妨细看,龙尾第三片鳞是否刻着景和二年御制?”
扶修筠骤然收剑,“姑娘好胆识。”
“将军现在。”她轻笑,“还要抓我吗?”
烛火在扶修筠眸中跳动,映出一片血色。
他手中用刀剑挑起白幼怡的下颌,“可是,我若在此了结了你,又有谁会知道呢?”
白幼怡瞳孔微缩,喉间泛起一丝凉意。他说得对,这偏僻的院落,四下无人,确实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直接杀了我,对将军并无半点好处。”她强自镇定,指尖却已掐入掌心。
扶修筠轻笑一声,“没有好处?至少这世上少了个通敌叛国的逃犯。”
白幼怡暗自咬牙,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就知道杀杀杀。
她索性闭上眼,扬起修长的脖颈:“那将军请便。”
“呜呜——”角落里的春儿拼命挣扎,泪水浸湿了堵嘴的布条。
刀光乍现。
白幼怡只觉颈间一凉,却未感到疼痛。
她睁开眼,只见一缕青丝缓缓飘落在地。
“你!”她猛地后退一步,捂住散落的发髻,“你剪我头发干嘛?”
扶修筠收起刀剑,“不杀你了,放你走。”他转身走向门口,大氅在夜风中翻飞,“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白幼怡:谁要和杀人狂魔见面?
见扶修筠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她跑过去替春儿解开绳子,春儿扑过来抱住她:“小姐,吓死奴婢了!”
“他暂时应该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对了,我让你去打听的事……如何?”
春儿点点头,“奴婢白天去了江氏米铺。江夫人的表亲,确实在城南开了家米铺。”
白幼怡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米铺每月都要进那么多货,比实际卖出的多出三成,看来江翠岚是早就想掏空白家。明日,我们去城南的米铺看看。”
“可是小姐……”春儿担忧道,“江夫人若是知道了……”
“她迟早会知道。”白幼怡冷笑,“但到那时,已经晚了。”
宫灯高悬。
季瑶一袭流彩丹曦色宫装,裙摆绣着金丝滚边。两侧垂下几缕发丝,恰到好处的修饰着她那白皙如玉的脸庞。
她挽着晏琛的手臂,缓步踏上汉白玉台阶。
“紧张吗?”晏琛侧头看她,眼中带着几分真诚。
季瑶的目光掠过他掌心渗血的绷带,而后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莞尔一笑:“世子说笑了,不过是场宫宴罢了。”
晏琛轻笑,可不止是一场宫宴那么简单。不过,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待会儿见了李怀远,可别露了马脚。”
季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理了理鬓边的步摇:“放心,我自有分寸。”
殿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李怀远正与几位大臣谈笑风生,见晏琛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晏世子来了。”李怀远举杯示意,“这位是……”
“世子妃。”晏琛忽然揽过季瑶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
季瑶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坚实的胸膛。她抬头瞪他,用眼神质问:这个怎么没有提前约定好?
晏琛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配合一下。”
李怀远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世子什么时候……”
季瑶看懂了晏琛的暗示,慌忙说道:“我和晏琛未举行婚礼,但早已定下婚约。”她说这话时,感觉晏琛揽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原来如此……”李怀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那真是恭喜了。”
晏琛举杯示意,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在季瑶腰间轻轻摩挲。
季瑶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你故意的。”趁着李怀远转身的瞬间,季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怎么?”晏琛低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做我的世子妃,委屈你了?”
季瑶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浑身一僵:“你明知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关系?”好难听的关系,晏琛轻笑,指尖在她腰间画着圈,“那刚才配合得不是很好吗?”
他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目光始终落在季瑶身上。
季瑶心跳如鼓,看着他眸中翻涌的暗潮那眼神,让她想起幼时在猎场见过的狼,幽绿的眼眸在暗处闪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喉咙。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参加宫宴好似落入了晏琛设置的圈套。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这场戏就不是她在演晏琛,而是晏琛在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