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西北码头,是自己要去的地方。杨飞白决定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正好要去那里,那边怎么走?”
叶相羽是个行动派,站起来拍拍下摆当先走出去:“我直接带你去吧。”
有人带路的确是顺多了,不用担心在复杂多变的扬州街道中迷路。就是旁边说话的人太聒噪了点。叶相羽今年才十八岁多些,杨飞白记得叶家至今还没让他出门试炼。这孩子待人接物还有着一股纯粹和天真,说话也很直率:“……我都跟我哥哥姐姐说好要一起去,包裹都打好了,结果管家就是不让,拦在登船的那块窄木板子上就是不让我过去,还说要告诉我娘。我想硬闯嘛,结果我二姐突然就出来了,骗我去码头上的豆腐摊吃豆腐脑,还叫店小二招呼我。我正吃着,船突然就开了,再看我二姐,早就没影子了。”他说了好长一串,最后自己总结道:“长辈们老说为我们好、为我们好,其实才不管我们真实的想法呢!”
杨飞白在这个观点上有了共鸣,但他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很赞同,这样看起来自己很肤浅,于是点点头:“不错。”
“你也这么想啊!你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对不对!”叶相羽好似遇到了知音,转过头来捏着拳头晃:“我还有六个月就要办成年礼了,这么小瞧我,是要后悔的!”
由叶相羽主讲,两人边讲边走,终于到了西北码头。码头上人头攒动,杨飞白第一次独自来码头——身边比他还小一岁半,从没出过远门的叶四是靠不住的——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以前从新安长歌门到扬州,往返的船在东南码头搭乘,两处码头格局差别很大。他是长歌杨氏世家的公子,很多事宜从来都由仆从、管事代劳,没有自己买过船票。
但,一个要摆脱父兄控制,独立自主的人,怎么能被这点困难困住呢?杨飞白表面神色不变,慢慢往码头栈道上挤:问一问船家,总能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叶相羽自动跟在他的身后。
熙熙攘攘间,杨飞白仔细去听周围人的交谈。谈鱼市、谈货运、谈买卖、谈南北人情……突然他听见有人既兴奋又张皇地说:“柳家家主死了!”
“哪个柳家?”
“北方霸刀的柳家!”
“这是要变天了啊……”
柳家?柳家主?柳奕?杨飞白慢慢站住了脚,侧耳倾听,那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中,的的确确响起了“柳奕”的名字。
是那个柳大吗?那个小时候会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大得多的青年,那个他曾想要挑战以证明自己不比大哥差的极优秀的人?
真的?
他又断断续续听见“白龙口”、“别庄后山”等字眼,还有些夸大其词的说法,一时凝神听着,杵在那里迈不开步子。
大家在说,那个在他们同辈人中最耀眼、最出众、最早成名、最早接管世家家主之位的人,倏忽间毫无征兆地死了。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能的确是谣言呢?
叶相羽不太留心路人说八卦,他对于新鲜的小玩意儿更感兴趣,东张西望,所以没有听见别人的讨论。看到杨飞白一时站住不动,叶相羽才想起来问他:“你要坐船去哪里?”
杨飞白收回心思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东海。”
叶相羽眼睛一下就亮了:“我也正想去!我们叶家的那艘船就是去东海的!我和你一起走!”
应该是嗓音太大了,周围不少人都转头看他俩。但叶相羽今天注定是没法启航了。
杨飞白已经看见,一队长歌门弟子朝着他们围过来。
我怎么就把目的地告诉这个大喇叭了呢!但他来不及生气,拉起叶相羽夺路狂奔——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个叶四扔在原地,然后等长歌门弟子问起,乖乖透露我的目的地吧!
这个叶四此时居然还有时间关心他:“杨二哥哥你是不是有仇家?年纪轻轻就有仇家太厉害了。”
杨二终于没法维持自己平和宽厚的表情,抬手狠敲了叶四一记“毛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