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决心是这么下的,但具体怎么做两人却没什么头绪。杨飞白直觉那琴还在店家手里,但万一老头见钱眼开已经把琴卖了呢?万一老头把琴转移了呢?……他越想越不安,握着茶杯的手攥得牢牢的,杯里的茶水都已喝干,他还机械地往嘴里灌。没水,倒茶壶,茶壶也干了,就叫小二添水,他不敢错开一下眼神,只牢牢盯着对面的店铺门面,不一会儿忘了水杯是空的,又抬起水杯喝空气。
叶相羽赶紧给他满上:“这么盯着,也不知道琴是不是在店里……我进去问问小二?买通他……”
杨飞白看见一个客人出来,手里拿着是个圆形物件,不由松了口气,也有心思回答叶相羽的话:“小二要在店家手里长做,不一定能被收买。”
“我去试一试。”叶相羽才站起来,马上被杨飞白按住:“若真的要试,得做好后续的计划,不然就是打草惊蛇。”
可两人都没有计划。
断断续续商议着,杨飞白突然住了嘴,看向一队人。叶相羽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四五个侠士穿着简单宽松的蓝色便服从街上走过——若不是袍领上小小的面具刺绣,根本看不出这是以暗杀、情报买卖和机关贩卖为主业的唐门弟子。
再准确些说,这些是唐门附属的唐氏世家弟子。四大世家交流频繁,杨叶二人对这些人的制服眼熟得很——也只有唐家的弟子穿统一制服。
虽说世家子弟无数,他们并不可能全都见过,但走在中间的那个唐门,他们还真认识。
那是唐家嫡亲公子,他们同辈中颇有“鬼才”之名的唐凛之。
唐凛之眸子一转,也看见他俩,然后出人意料地走了过来,其余的唐家人都留在原地,安静等待。隐隐可见,这些人以唐凛之为首。
叶相羽和杨飞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最后一次相聚是在柳奕五年前举行家主继任大典的时候,那时杨飞白十五,个子已经抽高,远远看去已有他哥哥杨宿墨的影子;叶相羽刚过十三,还是个矮冬瓜,还会为了别的孩子笑话他腿短而生气;而唐凛之十四,虽然他的身高站在同龄孩子中不起眼,但待人接物已很沉稳,看上去和十八的柳奕一样成熟,说出口的话也是一鸣惊人,对事物的洞见远超同龄人——也因此,从小就没有孩子要和他一起玩。他总是独来独往,专注于自己的机关研究,涉猎各种杂术。他周围的空气总与环境格格不入,让人不想靠近。他也沉溺其中,不愿走出来。
时隔五年,唐凛之已长成一个青年,然而他那独特的气质,还是让杨飞白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叶相羽已经兴高采烈地打招呼了:“唐三哥哥,真的是你啊!”
唐凛之脚下微微一顿,突然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竟还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叶四,杨二。”
而老大就是柳奕,被叫做“柳大”。大概是某次玩耍时随意起的诨名,依着四人的年岁大小排列,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彼此间的代称。世家弟子何其多,却只有一个柳大、一个杨二、一个唐三、一个叶四。
杨飞白勉强将吃惊的表情压下去,吃不准唐凛之怎么突然转性了。虽然儿时一起玩过,但许久没听到他的消息。唐凛之虽说是世家弟子,但唐家人大部分不追求扬名立万,因为唐家人和唐门关系密切,习唐家武艺,做的也是唐门的营生。与其说唐家是世家,不如说唐家就是唐门众多面具之一。
多年不联系,叶相羽也不认生:“难得在扬州城看见你们蜀中唐门,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来找我叶家,或者找杨家?”
唐凛之不答反问:“你们在此处又是做什么?”
叶相羽没直接开口,看了杨飞白一眼,杨飞白道:“有一物被对面店铺的奸商吞下,我们在想办法取回。”
叶相羽直率地问:“唐三哥哥有什么主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