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何不好处理的。”杨飞白拍拍桌上的卷宗,唐四七一噎,就听杨大人果然道:“你们既然报了案,本官自然要还你们个公道。”
大意了……这事留了案底,不好办了。唐四七捏紧了手指。唐四四看气氛太差,连忙打圆场:“杨大……二公子昨日和那黑衣人正面对上,加之可以动用官府的人,查起那人也算事半功倍,怎么也不会耽误首领的事的。”
唐四七还想说什么,柳散易突然站起来道:“如此也好,便拜托杨大人做主了。若有嫌犯消息,望大人通知吾等。吾等愿配合大人办事,协力一二。”
杨飞白抬手送客:“柳兄弟深明大义,好说好说。”
走出县衙,往山腰下行,待看不见县衙的飞檐翘角,唐四七一拉柳散易:“你刚刚为什么要答应杨飞白的提议,他不知道……”
“他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何况他是此地地方官,他说出口的就不是提议,已经是告知了。”柳散易平视着对方。唐四七站在柳散易身后高一级的台阶上,正正能看见他眼底的乌青。她加重口气,将声音压得更低些:“首领密令里的核心内容不能让他知道。”
“他要找那人,也算是帮我们省了事。为何不借力?”柳散易疲惫地转过脸,继续往下走,“我们人力单薄,他有权有势,若是你们首领在,也会这么做的。”
似乎是这么个理。唐四七不说话了,跟在柳散易身后走,看他的背影,低着头,弯膝去踩自己不熟悉的石阶。此行西南,柳散易不曾像队伍里的其他人一样抱怨。他沉默地走着,沉默地在山林间披荆斩棘,沉默地掩埋病死的柳家人。只有在和当地老乡商谈买一块好木头刻碑时,唐四七无意中看到他眼底的潮湿。
柳散易对老乡说:“不刻墓志,刻一只雁,头朝北……刻一只,就这么刻。”唐四七想起三年前唐家院落门口的他。她想对柳散易说,你肯定会回来把这人的尸体带回去,何必要求这么细。
但她没有说出口。随他去吧。
唐四四满心困惑地目送唐四七、柳散易离去。杨飞白笑哼一声,从桌肚里摸出一包酸甜果脯就着白水吃得津津有味。唐四四回身替他再续一杯:“大人要怎么抓那人?”
杨飞白吃了两枚,嗦嗦手指,又将果脯仔细包好放回去,“抓外地人当然用老办法。”
唐四四准备去找双喜,让他去准备“老办法”——双喜自吴县跟着杨飞白离家历练,渐渐也长成一个干练的小伙,领了个杂佐的差事,和不良人们打成一片。杨飞白又将他叫住:“等到在暗中把人围住,你与罗恶去抓人。允许你用些不致命的毒。”罗恶是他的大哥杨宿墨派给他的能人异士之一,出身昆仑派,主用剑,但还有一身弹腿功夫与众不同,出类拔萃。
唐四四双眼瞪大:“……那人这么危险?”
杨飞白心里嗤了声:真当柳家普通弟子很差吗?唐三手下的人这两年多少有些飘了。他丢下句:“去办。”起身往书房办公去了。
找到凶犯所花的时间,出乎意料得多。三天后,就在杨飞白都忍不住怀疑人是不是早就离开务川县的时候,唐四四背上千机匣前来通禀:人找到了,居然就在上一次案发石榴树上边山上的新吊脚楼里。
唐四四通报完就带着罗恶走了。杨飞白本没计划去,想了想,还是换了身更贴身易动的私服,抱着琴剑“海上芳华”,缀着二人,半刻后也到达现场。那处吊脚楼是新开的脚店,店内坐了四五人,几乎全是衙署悄悄换进去的不良人,其它的便在楼周的死角和街道上待命。如此严防死守,照理是不太会失手的,然而店里那个长马尾的嫌犯,还真就让衙门吃了个大亏。
彼时杨飞白躲在石榴树尖儿树枝间,稍稍仰视便能窥见吊脚楼二层内情况。嫌犯突然敲碎了酒杯,将碎片射向周围便衣的不良人。唐四四的孔雀翎被他挥起板凳挡下,差点误伤了自己人。九尺大汉罗恶一击泰山压顶式的下劈被对方狠狠挡开。杨飞白咋舌,拢指弹弦,瞬间弹出商、角、羽三声,刺得嫌犯一晃,转过头来。
视线交错,杨飞白怔住了,手指悬而不落,眼睁睁看见对方竖起重剑一下将罗恶拍飞,冲着唐四四的方向突围而去。唐四四急展机关翼躲远,一勾食指,“荆天棘地”上下夹击,却被重剑劈烂一块,嫌犯从容脱身。
长马尾垂落到背后,那人站在二层门口,皱着眉盯着杨飞白的脸,嘴唇动了动。
杨大人没能下达任何指令,注视他劈坏门枢、踹飞门板,踏风而去。
双喜从掩体后跑出来,指挥其他不良人去收拾残局,见杨飞白脸色不对,按捺下满心疑惑。
直到门板被抬起,唐四四灰头土脸地钻出来,罗恶拄着剑鞘捂着胸骨走出来,杨飞白才收回目送的视线,好言安慰下属。
错不了的,那剑势,那脸,那神色,就是叶相羽。
可眼神,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