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问此人嗜财如命,此番大出血,又碰上这一次前去治疫的是顾时锦,他不敢朝赈灾款下手,必然会收下这匹皮草,屯到冬日再以高价卖出,把钱赚回来。
漓风虽然不解,但还是把事情记下,等顾扶砚继续吩咐。
“等事情结束,你就放出消息,说刘问手里有治疫病的药。”
此言一出,漓风心下一惊。虽然主子前面诸多安排他都不解,但这一步他有些反应过来了。他虽未读过几天书,但也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顾扶砚要对刘问出手了。
漓风试探道:“容属下多问一句,殿下是冲着大皇子去的?”
顾扶砚笑了一下,未答。
漓风明白过来。他不由的想,主子也太护短了些,这才和祭司合作多久,便上赶着给人报仇。
他不疑有他,连忙拱手:“属下去办!”
一行人回来的及时,刚好赶上了万寿宴。
天子大寿,宫中难得热闹了一回。
各地官员亦在衙署大堂提前设好龙牌,准备拜贺。
一早,仪仗浩浩荡荡,朝着太庙的方向绵延而去。到了太和殿时,天已大亮。
诸侯百官手捧如意列班拜贺,不论样式,光是材质就有数十种。
其中一柄嵌着的碧玺大如鸽卵,艳若红绡,紫檀木上暗纹缠护。
诸国使臣也前来恭贺,贺表上的寿礼更是如铺开的长毯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今年万寿宴,喻宁宫的钟陵呈了一根灯芯,然而这根灯芯比贺表上任何一件礼物都要来的有价值。
说是先帝在世时,喻宁宫前任宫主曾赠了一盏点翠鎏金黄铜台灯。这灯如今就在皇帝的乾清宫。台灯曾留有两条灯芯,其中一条就是先帝用的那条,还有一条留在喻宁宫受香火洗礼,待机缘成熟,便传给下一任帝王,也就是顾玄裔。
如今先皇已逝,旧物遗存。
这是一个皇帝十几年后对自己继承人的认可,也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期许。
白洎殷站在列队里,暗暗观察皇帝面色。
日光照映下,这位帝王那双充满算计的眸子里难得染上了几分柔光,浑浊的眼珠子似乎纯净了一瞬。
白洎殷在心底冷嗤,这算“返老还童”了?皇帝身边妃子儿女一堆,两世他把顾扶砚扔在那座吃人的冷宫十几年不闻不问,出来后仍旧对人处处猜忌,百般利用。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亲情这种概念么?
寿宴开席。
一名侍从上前倒酒,“殿下。”
顾时锦不动声色的捏着酒杯,“事情办成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
顾时锦勾了勾唇,朝顾扶砚看去。
顾扶砚正滚动着落在桌上的筷子,二人双目对上,顾扶砚亦是骜然一笑。
宴上暗流涌动,再见另一侧,戏台已搭建好。
午宴过后,一行人坐着看戏。
每年万寿宴,都是皇后一手操办。皇帝见着台上的新角,微微侧身,“今年唱的是什么戏?”
女子一双凤眸移过,常年精明的眼睛对上帝王的一瞬,却是笑的柔情似水,“陛下看了便知。”
皇帝今日心情好,见她这般并不恼,反而咂出点趣味来,“皇后给朕准备了什么惊喜,如此神秘。”
一声铜锣如裂帛般穿空,皇帝将视线从皇后那张笑颜移至台上,便见一名戏角阔步上前。
而那人所到之处,两侧的戏角皆是噤若寒蝉。
就在众人暗暗疑惑那人是谁的时候,台上的人说话了。
“陛下,如今汉室衰微,四方扰攘,臣殚精竭虑,一心只为匡扶社稷,可朝堂之上,竟有人心怀不轨,欲陷陛下与万民于水火!”
嚯!这是典型的“清君侧”之辞。
此话显然不是对皇帝说的,只是一句台词。
这词耳熟。已有人反应过来,说话之人饰的是“曹操”一角,而台上演着的,赫然是《衣带诏》的内容。
台上内容还在继续,但所有人的目光已经不动声色的换了焦点。这些人里有愤怒的,忧心的,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今日有资格参加万寿宴的,都是达官显贵。这些人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又岂是泛泛之辈?该反应的早已反应过来。
崔事安手下的平西军,说是北昭最骁勇的一只军队也不为过,原本就有“云雷军”之名。
此次破敌而归,引发雒伊内乱,趁虚而入更是不费一兵一卒。百姓俱是歌颂,一行人回来那阵,说是箪食壶浆也不为过。
他们这位皇帝多疑,纵使他如今有意培养七皇子。可如今外乱已平,真见到平西军这会功高盖主了,怕是又要开始猜忌了。
众人知道,这回平西军怕是有大麻烦了。
顾时锦留意到四周氛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王景摸了摸下颌的长须,轻轻呷了口茶,余光暗暗瞥向另一侧台上。
就在“曹操”手里的刀刃逼向伏皇后脖颈的一瞬间,玉盏掷地爆裂一声,打断了戏角的动作。
敢在万寿宴做出这么大的动作的,也只有上头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