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紫发少年眯起眼睛,唇边的笑意加深,“那麻烦王子殿下大驾指教了。”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一如既往带着懒散的调侃,却让人无法拒绝。
玫瑰公主兴致勃勃地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努力看着两位冤家的互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有趣的细节。
玫瑰王子拾起桌上一片鲜红的玫瑰花瓣,极为自然地伸手,一把抓住紫发少年正散漫垂在桌边的手,于是两人的手在微凉的夜风中紧紧贴合。长久以来,玫瑰王子冷静克制,自带一种距离感的气息。而此刻,一缕若有似无的暖意从他指尖传递过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紫发少年本来眼底的戏谑淡了几分,眼尾微挑,眼神像水面荡起的涟漪一般,带着莫名的情绪。他并未抽手,只是任由玫瑰王子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低声说道:“王子殿下这么热心,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声音虽低,却隐隐透着一丝轻不可察的晦涩。
“动手吧。”玫瑰王子没有理会他的试探,只是用另一只手将花瓣贴到紫发少年手心里。虽然语气依然冷淡,但他眼神中的认真却令人无法忽视。
“先将这片花瓣的尖端折向中间,注意角度……”玫瑰王子耐心地指示着,同时亲自帮他调整折叠的轨迹。指尖滑过花瓣时,偶尔会触碰到紫发少年的指缝,凉薄的触感与玫瑰花柔软的质地交织在一起,让周围的氛围顿时变得微妙而暧昧。
紫发少年低头看着玫瑰王子专注的表情,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些。他懒懒地回道:“王子殿下果然够心细,连指节位置都得捏得这么精确。现在我越发好奇,殿下以前那些玫瑰花灯,又是送给谁的呢?”
玫瑰王子的手忽然一顿,握着紫发少年的手指加重了些力道,但又瞬间放松下来,沉稳地继续调整着花瓣折叠的方向,轻声道:“小时候只是随便折着玩而已。送给玫瑰河的浪花,也没什么特殊的心意。”
“哦?原来如此。”紫发少年意有所指地拖长了音调。月光洒在他们身上,花瓣在指尖翻飞,仿佛跳着柔和的舞。
玫瑰公主看不出两人话语中的微妙,只是看着桌上的成果越来越接近成形,忍不住拍手欢呼:“哥哥帮忙就是不一样!阿紫,你别太慢了,哥哥给你手把手教,还不见成果可就太丢脸啦!”
紫发少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笑道:“小玫瑰,你这是对王子殿下信心满满,还是对我,完全没信心?”
玫瑰王子对这话没有回应,但已经松开了手。“现在,你做最后一步,把底部折叠出一个托住蜡烛的小推台。看你的了。”
紫发少年活动了下手指,接过折好的“未完工”花灯。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微微感慨:“王子殿下的手艺,果然无可挑剔。只是……和普通人比起来,这样亲手折下一朵‘玫瑰’,怕是带了些特殊的意味吧?”
玫瑰王子看向他,眉宇间划过一抹深意,却并未接茬。他只是对着桌上一堆花瓣静静说道:“用不用魔法倒是无所谓。做得太随意,到时候会破坏玫瑰河夜晚的景色。”
紫发少年一挑眉,弦外之音不言而喻。他垂眸沉吟片刻,认真地将花瓣叠好,将托灯这最后一步仔细地完成,然后伸手挑了挑灯芯,放到玫瑰王子面前:“王子殿下的批评确实有理。这样,算不算达到了您的标准?”
玫瑰王子垂眸打量了一瞬,终于点头:“还不错。”
玫瑰公主高高举起两盏完成的花灯,在夜风中晃了晃,笑得合不拢嘴:“太棒了!哥哥和阿紫的手艺都很棒!快,我们去玫瑰河边放灯许愿吧,这么漂亮的灯一定能飘得很远!”
夜风吹起,三人朝玫瑰河的方向走去。灯光映衬下,紫发少年看似随意的目光转向玫瑰王子,看了几秒后又迅速移开。那双紫色的眸子在夜晚更为深邃,却隐隐映出了一丝揣摩与好奇,而玫瑰王子则始终神色如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只是,他低垂的雪色睫毛下,也藏着让人难以看清的一抹复杂情绪。
夜幕降临,玫瑰河被灯光点缀得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三人静静地站在灯笼漂浮的河畔,伴随着一盏盏玫瑰灯飘向夜空,四周都被温暖的光点包围。
玫瑰公主看到一盏蓝色的灯在不远处忽闪着,没有飞起。她快步跑过去,小心地将它扶起,转头喊道:“阿紫!哥哥!看这盏灯,它好像困住了飞不高呢。”
紫发少年站在原地懒懒地看着她,像哄小孩似的说道:“要是它不喜欢飞上天,那就随它吧,强求可不是好事。”
但玫瑰公主一脸认真,“不行啊!它的光这么漂亮,应该去天上陪星星才对!”说着她低声念了一句咒语,给□□笼的底座加了一道轻巧的风,灯笼轻盈地摆了摆,竟缓缓升了起来,最后融进了一片灯的河流中。
玫瑰王子站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眼底却带着深深的沉思。他看着妹妹眼中的澄澈、紫发少年一贯的散漫,还有那些满天飞舞的灯光,突然低声说道:“愿望真的会实现吗?”
紫发少年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王子一眼:“要看王子殿下许了什么愿望。是奢望还是祈愿,大概只有天知道。”
玫瑰王子听见这句话,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面色平静却总让人觉得他的心似乎掩藏了什么。这时,玫瑰公主欢快地追过来,扑到哥哥身旁,用一只胳膊挽住他:“哥哥,你许什么愿了?告诉我嘛!”
玫瑰王子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语气温和但带着一丝疲惫:“小玫瑰,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玫瑰公主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嘟囔:“你们两个为什么一个比一个神秘,我才不信你们的愿望会比我的更厉害!”她伸手指向星空,眼睛闪闪发亮,“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那就是哥哥和阿紫冰释前嫌,成为好朋友,一起守护玫瑰王国,就像《雷霆玫瑰》里演的那样!”
紫发少年听着,轻轻笑了一声,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看向夜空,灯与星交织在一起,他的目光却仿佛越过了所有光束,淹没在深不可测的夜色中。
玫瑰王子望着妹妹的笑容,回头再看了紫发少年一眼。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刺探,像是在试图从紫发少年的表情中找到某种答案。然而紫发少年只是一如既往地懒散自若,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回程的路上,玫瑰公主依旧兴致勃勃,不停说着自己对未来玫瑰城堡的梦想。而紫发少年微笑地听着,偶尔调附和几句。玫瑰王子则沉默了许久,走在妹妹身旁,目光深沉。
“哥哥,”玫瑰公主突然停下,拉住了王子的手,“你在想什么呢?”
玫瑰王子怔了怔,随即摸了摸她的头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在想,无论那家伙和我能不能成为朋友,我都会亲自守护好玫瑰王国。”
“哥哥,别给自己那么搭压力了。”玫瑰公主稚气地皱起了眉头,注意到王子的目光在此时又落向了身后的紫发少年,依旧带着几分探究与复杂的情绪,仿佛那句话不只是对玫瑰公主的誓言,也是对某人发出的警告。
夜风渐渐吹来,散落满地的灯光已飘散到遥远的天穹。一片宁静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朵微不可察的雪色玫瑰悄悄从夜幕中垂落,在他们的脚边化作一缕寒凉的微光,又无声无息地融进了大地之中。
回到玫瑰城堡后,玫瑰公主显然玩累了,打了个哈欠便被王子催促着回房休息。她不情愿地转身离开,但走前仍不忘回头叮嘱:“哥哥,记得早点休息,别又一个人想着不开心的事啊!”
玫瑰王子点了点头,目送她上楼后,才慢慢沿着迷宫外的青石路散步。紫发少年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手中折扇轻轻晃动,发出极轻的风声。两人沉默地走着,仿佛都在思索某个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
终于,紫发少年开口,打破了平静:“天色已晚,王子殿下还不休息,是在等谁吗?”他的声音依旧慵懒,带着一丝似真似假的轻佻。
玫瑰王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灯火映衬下,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像是燃着一股看不透的情绪:“我没有等谁。”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锁住紫发少年的目光,“不过我不明白一个问题——像你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要留在玫瑰王国?”
紫发少年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挡住面容照向王子的冷冽眼神:“像我这样的人?”他慢慢转动折扇,“王子殿下,您又要把我和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搅在一起了?”
玫瑰王子的神情依旧克制,但眉心却微微皱紧:“你是小玫瑰信任的人,我没有说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玫瑰王国的安危放松警惕。”
紫发少年轻轻勾起唇角,声音像是花灯里随风摇摆的烛火,又轻又虚:“王子殿下未免太多虑了些吧?我不过是到处游玩,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而已。既然小玫瑰诚心对待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她的期待。至于其他的……殿下也未免想得太复杂了。”
玫瑰王子却没有被打动,或者说,他不敢被打动。他略微靠近一步,紫发少年那双深邃的紫色眸子清晰地映入视线中,而他的语气也因此更低沉:“复杂或者简单,不是你我说了算。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玫瑰王国因为你的游玩遭遇任何风险——”他的声音放慢了一拍,语气冷锐,“——我会亲手把你带离这里。”
紫发少年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笑容在夜风下显得格外轻佻。他低了低头,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掌心,声音沉而柔,却暗含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王子殿下,真是认真的人呐。不过……”他抬头直视玫瑰王子,“殿下确定我真的是那个‘危险’?”
玫瑰王子没有回答。沉默蔓延开来,他们的目光短暂地交会,却像在一场无声的较量中僵持。
过了许久,紫发少年终于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明天还要去采蜂蜜玫瑰呢。殿下也早些歇息吧,夜还长。”说着,他转过身,脚步轻快,仿佛从未将方才的对峙放在心上。
玫瑰王子依旧伫立在原地,视线一直追随着紫发少年离去的背影。他的指尖微微弯曲,掌心仿佛错觉般带着一丝方才触碰花瓣时残留的凉意,也带着那抹紫色的温热气息。
满天玫瑰灯在风中摇曳,有些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与银河中的星星融为一体。玫瑰王子并未言语,只是抬头望向夜空,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却愈发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