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距离赵哇一搬进柏闻晔的别墅,已经有一个多月。
与他预想中的尴尬场面其实并未到来,柏闻晔更像是符合刻板印象中的工作狂,若不是后来在保姆口中听过对方早出晚归的消息,赵哇一都险些怀疑这房子是柏闻晔闲置的住所。
当然,也可能是那人考虑到了彼此之间相处会尴尬难堪,所以特地错开了时间。
赵哇一不是没从这方面想过。
可是如果当真如此避之不及,为什么柏闻晔会选择收留自己,赵哇一想不明白。
他双眼无神地趴在书桌上发愣,右手机械般搅动着白瓷碗里浓郁醇厚的鸡汤,比起透过玻璃泼墨落下的葱郁树影随着微风摇曳,赵哇一本人,似乎更像这搁置于一方的寂静死物。
阴影与反光所呈现的明暗对比,扭曲放大,完成了场宛若为万花筒镌刻一层灰雾的圆舞曲。
郁郁葱葱,是猎杀逃亡,又像缠绵悱恻,赵哇一任凭那些晦涩难懂的星点,交织闯进自己的眸子里,也任凭那些足够潇洒到以至于有些嘚瑟的自由,在眸子里张扬晃动。
他整个人大概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沉默之中,消退掉了灵魂上的颜色。
赵哇一也借不来勇气去同对方撒娇,说些思念的话语,便只能这样郁闷着,颓废着。
窗外参天的古木恰好攀上窗沿,璀璨碎碧所迸发的生命力足够将藤杆上的年迈苍劲抹去。而云卷云舒撞上了微风正好的时刻,轻而软的白絮携着清澈湛蓝,一起学鸷鸟停歇,静靠于树梢,倒挂在诗情画意的图卷里。
这是赵哇一从未透过那块不起眼的玻璃而能够捕捉到的好风景。
可他似乎丝毫没有半分企图,去汲取斑驳中的点点荧光,又或是赞叹于富人们精挑细选的,由自然而刻成的画,来为自己失去神色的眸子,添补一些色彩。
本是滚烫得升起袅袅白烟的水面,如今只剩由瓢羹掀起的激荡漩涡,而罪魁祸首依旧同钟表晃动那般机械地运作着,没有任何停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等温热鸡汤比残羹剩饭还要冰冷,又大概是等日落余晖开始大声昭告着,要将天边的一切色彩收尽。
也可能是由于直播时间所带来的惯性清醒,赵哇一这才将几乎麻木的手臂收了回来。
看向摄像头的时候呆滞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了关闭。
今天中秋,是无论如何都要复播的日子。
他虽然想在直播间里报个平安,但又怕镜头拍摄到的房间结构会再次迎来灾祸。
祸害到自己大不了想办法再解决就是,毕竟他一向在这种接踵而至的坎坷面前充当倔强不屈的角色,
但是这次会影响到柏闻晔,所以任何一点疏漏与未考虑周全的罅隙他都要思忖万千,因为这是他的底线。
柏闻晔给他配置的电脑速度要比他本来的直播设备快得多,明明是掐点进入的游戏界面,但却难得是第一个到场。
空旷的游戏界面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而这些影影绰绰又与见不着人影的硕大别墅渐渐地重叠到了一起。
好在尚未等他莫名的情绪开始发散,就已经被匆匆前来的人声打断。
“草,卡总今天这么早,不常见啊。”
图斯亓在点击加入队伍的时候甚至迟疑了三秒钟,毕竟在一众黑色图像列表里唯一散发着光亮,且高挂在好友列表顶部的,着实是十分罕见的房主名。
赵哇一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弹幕也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好早好早好早,今天怎么这么早。
——“赵哇一的队伍”好陌生的六个字。
——可不陌生吗,刚从图斯亓那边过来,47看到好友列表的时候甚至震惊了好久,还问我们赵哇一是不是被盗号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无事早开房间,主播是不是找到房子了。
“嗯,找到了,现在跟朋友住一起。”赵哇一捡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鸡汤,撇开已经凝固的汤沫,直接往嘴里倒去。
——主播这次住的地方怎么样,应该不会再被找上门了吧。
——小哇上次说自己住的地方已经很偏僻了都能被找上门,天哪真的太可怕了。
——现在都抓不到到底是谁在作恶吗,主播一定要注意安全。
——现在信息泄露真的太危险了,主播找地方住也要注意周边安全啊。
“没事,我朋友这小区......”从小区大门乘车到柏闻晔家足足坐了二十分钟车程的回忆霎时间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赵哇一险些失笑,“我朋友这小区特别安全,陌生车牌号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进,而且小区里有保镖巡逻,很夸张......”
赵哇一一边解释,一边暗自腹诽有钱人的世界真的很离谱。
“你们卡总的房子还是小枯精挑细选找的,估计在娱乐圈里问了很多艺人,你们放心吧,说不定你们卡总邻居还是什么大明星呢。”图斯亓在一旁沾沾自喜道。
杜撰给图斯亓听的谎话不知道为何被他发散思维添油加醋了许多,赵哇一迎合也不是,辩解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不编得再假一点,把图斯亓这张四处乱说的嘴给堵死。
“哟,说曹操曹操到,小枯来了。”好在步枯的及时上线打断了他们原本的谈话,赵哇一几乎是在对方被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悄悄地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