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小厮此时才敢上前去扶顾眇,却被对方推开。
“你下去吧,让我自己呆一会儿……”他几乎脱力。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还有……还有十分要紧的事等着我去做呢。”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诚恳,小厮竟也听了进去,低头行了个礼后就关门出去了。
顾眇却再支撑不住,顺着桌案慢慢滑了下去,手挨近地面时碰到了一个薄片。
这物件的触感他再熟悉不过,捏起来却发现木片已不完整,在地上寻摸一阵,才又捡起了另外半块。
他将两块木片合在一起,指尖细细摩挲着上面雕刻的丹桂图案。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是可惜了那些画……
不该这样挂着的,该好好收起来才是……
也不该这么早就说明是画给他的……
顾眇心中苦笑,面对他,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卖弄、想要哪怕用极度隐晦的方式去表露心迹。
不过这样也好……
他收紧拳头,将木片攥在手心。
日后再也不需要遮掩了……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挪到门口,而后将门打开。
雨声潇潇,将天地间的沉闷一扫而空,顾眇呼吸着清冽的空气,心中竟然涌起一丝快意。
他接过小厮递来的雨伞,提步迈进了骤雨当中。
*
“公子,顾先生来了。”
“叫他滚!”睐儿抓起手边的杯子掷向传话的小厮,后者慌忙闪躲,茶杯就碎在当场。
“睐儿……”顾眇踏着碎裂的瓷片出现在眼前。
睐儿登时闻到了极淡的、夹杂着寒冷水气的血腥味。
他没好气地皱眉道:“听不懂人话吗?不是说了让你滚吗?”
顾眇并不搭话,只形销骨立地站着,发丝和衣摆处滴落的水立时将脚下的地板打湿。
睐儿心中烦躁愈盛,刚想开口就见对方伸出了手。
“你应该……没有仔细看过吧。”顾眇气息微弱。
睐儿看着对方手心里碎成两块的木片,气极反笑。
“哈哈——你这会儿倒想通了?”
“不是……”顾眇循着声音移步走近,语气急切。
“好了,你不要说了!”睐儿双手一挥,迈步上前。
“我睐儿向来守诺,你既有丹桂牌,我自然好生伺候。”
一句话说得婉转娇媚,到最后几个字却是切齿发出,而他的手已然抚上顾眇的脸颊。
“睐儿,莫要……如此。”顾眇侧过脸,连忙后退。
“你还要如何!”睐儿声音陡然拔高,疾走几步贴近,以手扣着顾眇的后颈就要吻上去。
顾眇登时面红耳赤,尽力把头往后仰,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出来。
他又虚弱地喊了两声,而后开始猛烈地咳嗽,睐儿这才放开了手。
少了支撑,顾眇随即向后跌倒,他蜷缩在地不断咳嗽,待气息稍匀,才又抬起一只手。
“睐儿,你好生看看这个。”
睐儿看着顾眇唇边的那抹鲜红,只觉刺眼无比,他迟疑地伸手接过丹桂牌,此时才仔细去看。
不过片刻,他便双目圆睁,匆忙将牌子翻转细看,而后转眼看向顾眇,道:“这是你前年买的?”
“正是。”顾眇依然颤巍巍起身,“我若只为欢好,不会等到此时。”
“那是为何?”
“我……”顾眇望向睐儿,吃力地弯了弯眉眼,“我想带你走。”
“什么?”
“天地浩大,你不该被囚于笼中,也不甘被囚于笼中。”
睐儿双眸一缩,几次张口才说出话来:“那为何当时不来。”
“当时……”他苦笑,“当时我没有银子为你赎身。”
睐儿喉头哽咽,听着顾眇缓缓道来。
“出事以后,好友带我上了太子远赴泰西的船,但我终究放不下你,就趁乱偷了一张五百两黄金的银票。只是不料,才上岸没多久就被肖少卿的人发现。”
顾眇满目歉意地看着睐儿:“终究是我害了你……”
话音未落,他又捂着嘴咳得面部扭曲。
“顾眇——”睐儿惊呼一声,赶忙近前扶着,触手是一片濡湿,又一迭连声令小厮拿干衣、备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