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窗的船舱密不透光,只有那根蜡烛兀自燃烧着。
睐儿缩在床角,望着一室昏暗,下意识楼紧了怀中的竹筒,脑子里一直闪过方才发生在这窄小船舱里的事情。
——
“有句话你说对了。我朝境内确实只有你知道正确的道路了。”
“什么意思?”睐儿惊疑。
“字面意思。”常恒的眼神含着讥诮与幸灾乐祸。
睐儿被他的神情激怒,当即跳起:“你们把顾眇怎么了!”
那大汉见状挡在当中,一把扯住了他。
“他自己不要命,明知墨锭中的毒药能让他毒发还喝了一坛……”
“不可能!”常恒话音未落就被睐儿打断,“那不是假死药么?更何况我也喝了!”
“你喝当然就是假死药,但他喝那可就是催命药了。”说到这,他还怪笑一声,“就这还怕自己死不成,放火烧了整个院子。”
睐儿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时间,嘴里说出来的只有不可能三个字。
他兀自慌神,一面不肯相信对方所说,一面又直觉这事是真的。
对面的两人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仍旧逼他将航行的道路说出来。
威逼之下,睐儿想起顾眇此前事事安排妥当,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或许眼下这一切也都是他的计策呢?虽不知为何他会如此安排,但自己总要找到线索。
想到这,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肩膀,却没有摸到那条熟悉的绳索。
将手往背后一探,那个除夕夜时背在自己身上的竹筒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的竹筒呢?”他开口质问。
常恒转眼看向那名大汉,后者附耳说了几句,常恒嘴角带起一丝狞笑。
“别想了!”睐儿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恨声开口,“你防着我们作假留着我的命,我们自然也会防着你们卸磨杀驴,怎么可能有第二幅画。”
闻言,常恒面色变得阴沉,片刻后却又恢复如常。
“如松,将东西给他。”
被唤作如松的大汉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出了门。
等此人再次回来时,睐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竹筒,他立刻上前将东西夺了过来反复查看。
“放心,只是搜查过而已,没少也没坏。”
睐儿充耳不闻,打开竹筒仔细看过其中的画没有问题后,心中方长吁了一口气。
“你要的东西给你拿来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如松瞪着一双牛眼,语气不善。
事到如今,不说出后面的航线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此时也还未到顾眇所说的海岛处,思索片刻,睐儿就说了后面的一段航线。
“然后呢!”如松不满于他说得太少。
“之后的路线,等到了再说吧!”睐儿也不甘示弱。
如松听罢抡起了拳头。
“好了!”常恒这时才发话,“先开船,我们有的是时间。”
——
两人走后,睐儿就一直抱着竹筒缩在床角,脑中无数念头闪过。
半晌,他才如梦初醒般打开竹筒的盖子,拿出里面卷起来的宣纸查看。
十二张,不多也不少。
靠近烛台细细看过,图上的画面依旧是熟悉的样子,没有哪个地方多了或者少了笔墨。
他将纸张又一一举起,透过蜡烛的光去看,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沉吟片刻,他尝试着将画的一角放到烛火上烤,直到纸面变得焦黄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难道他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
睐儿不死心,接着拿过竹筒细细摩挲。
当指尖划过竹筒外覆着的那层牛皮时,一道极轻细微却突兀的割痕让他停住了手。
反复确认以后,睐儿摸到这一圈牛皮上被割了五条痕迹,靠近烛台一看,这痕迹果然十分不明显,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会是顾眇留下的线索吗?会是什么线索?
思索片刻,他拿出第五张画又细细看过,仍旧一无所获。
小心将纸卷好放进竹筒,他用指甲轻轻在割痕上刮过。
这么小的口子,也不可能藏进什么东西,那么顾眇做这个痕迹是为了什么?
等等!
睐儿忽然意识到,这痕迹也许并不是顾眇留下的线索,而是常恒他们所为。
检查得还真是仔细啊!他心中升起薄怒,顺手扯住了套在竹筒上的系带。
就这一捏,他便察觉出了不对。这系带好似比原来厚了几分,也硬了几分。
难不成……
他双手拿起系带,朝着一端摸索过去,不过动了两三下,却又忽然停住。
愣了不到一瞬的时间,他抬手拎着系带高举过头,而后将其套到了肩膀上。
坐在床沿上迟疑了片刻,他抱着怀中的竹筒和衣躺下了。
闭上眼,他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过了许久仍没听到什么声响,他起身揉了揉眼睛,走到一旁将蜡烛吹灭。
再次躺下后,不过片刻,果然听到挨着床的木墙后传来轻微布料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
等果真再无动静后,他翻身而起,又将烛火点燃,举着它走到了方才发出声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