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摇头:“不对,即便为了付钰书,她也不该住进亲王府。”
方齐知他疑惑,但有些事不便多说,只得叹道:“别纠结了,他们自会处理。日后,你在他们面前不提付钰书便是。走,我带你去用饭。”
方齐对他格外热情。
“青桁弟弟今年多大了?”
“十六。”
“听说你琴艺了得。”
“嗯。”
“能否为我弹一曲?”
“不能。”
“……”
晚青妤果真气得不轻,整个晚膳期间都冷着脸,草草吃了几口便离席而去,连萧秋折特意让厨子为她准备的红枣粥也未动一口。
萧秋折亦无甚胃口,盯着那碗粥片刻,起身离开了膳厅。
晚青妤出去后,命下人为晚青桁在翠玉轩收拾了一间客房,又吩咐人准备生活用品。一切安排妥当后,她回到偏房,喝了杯热茶,再出门时,正巧碰上萧秋折。
二人驻足门前,彼此对视一眼,皆未言语。
玉儿一整晚都惦记着去见太妃的事,生怕二人忘记。此时夜已深,二人却仍无动身之意。玉儿不愿晚青妤在太妃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硬着头皮提醒道:“小姐,姑爷,太妃想必还未歇息,你们现在可要过去?”
晚青妤并未忘记此事,只是因萧秋折的擅作主张,心中郁结难消。她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今日却莫名生了这么大的气。
曾几何时,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位正人君子,有头脑、有气度,不拘小节,更不会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提及付钰书。如今,他这般行事,究竟是何用意?
她的家事,自有她来处置,他无权越界。
“现在就去。”晚青妤语气冷淡,快步朝门外走。
玉儿未跟上,看了看萧秋折。萧秋折脸色不佳,漆黑的眸中隐约闪过一丝失落。
站在他的立场,他不过是出于好意,并无过错,可惜,晚青妤原则性太强,不容旁人打破她的计划。
晚青妤提着鹅黄缠枝纹裙裾疾步穿行,青玉耳坠在颈侧泠泠作响。她刻意将步子踩得又急又重,仿佛要将身后那道玄色身影碾碎在青砖石路上。
萧秋折广袖下的指节攥得发白,金线滚边的袍角被带得猎猎生风,偏生面上仍端着矜贵公子的从容,只在经过垂花门时望着她绷紧的肩线皱了皱眉。
鎏金匾额“宁安居”映入眼帘时,晚青妤堪堪收住脚步,檐角铜铃被春风撩得叮咚。
管事嬷嬷早已候在月洞门前,见二人前后脚转过影壁,忙福身道:“公子与少夫人可算来了,太妃今夜饮了三盏云雾茶,连《妙法莲华经》都抄完两卷了。”
萧秋折漫应一声,抬脚与晚青妤并肩而立。晚青妤只觉衣袖掠过手背似寒刃擦过,余光瞥见萧秋折玉冠下垂落的墨发在风中纠缠,但是神色依旧淡定从容。
两个人较起真来,当真一个比一个犟。
“可算舍得来了?”紫檀雕花榻上传来玉石相击般的笑声。太妃斜倚着云锦软枕,鬓边衔珠点翠凤簪映着窗外疏影,将眼尾细纹都镀上层金边。见二人跪下行礼,她搭着鎏金鹤头杖缓缓直起身,织金马面裙摆扫过青玉砖时带起一阵檀香,缓声道:“凑近些,老身这昏花眼竟辨不清模样了。”
二人依言上前。
太妃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二人,虽脸色难看,但二人容貌俊秀,风姿绰约,倒也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看来,当初确实是利益联姻,怕是连一丝情意都未曾有过,否则怎会是这般冷淡神色?
不过,为了子嗣,没有感情也无妨。感情嘛,总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太妃心中笃定,缓步走近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游移:“这些年,秋折一直忙于公务,从未闲过,但忙来忙去,终究是为了外人,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从未上过心。”
她顿了顿,见他们依旧神色冷淡,心中不由得一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人这一生,总离不开一个‘情’字。无论是何种情,皆是支撑人前行的力量。祖母活了几十年,也算看透了些人生。你们也不小了,想必也明白如何生活才能不负走这人间一遭。”
太妃字字如针,晚青妤与萧秋折静静听着,仿佛两尊雕像般伫立在房间里。
太妃见他们依旧没有动容,心中略感无奈,上前一步,抓起二人的手搭在一起,轻笑道:“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偌大的亲王府,日后就指望你们了。”
现在也别管强扭的瓜甜不甜了,干脆先生米煮成熟饭吧!
两只手毫无防备地搭在一起,晚青妤只觉得手心一热,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太妃急于抱孙子的心情,她能够理解,但也不能这样冷不丁地就让人牵手呀!
这刚一触碰,都僵得跟石头似的。
手指都不能打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