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画中美人模样,皇帝眉头紧皱。他用手摸了摸绢画,又仔细看了看印章,眉头便皱得更深。
他抬头盯住谢静姝的眼睛,认真道:“不是污蔑,这确实是花鸟使献给朕的图,并非伪造。只不过那个献图的花鸟使已经让朕砍了。”
宫中美人太多,更新迭代太快,替代物足够丰富,时间又过得太久。皇帝记忆中沈清鹂的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沈清鹂到底是个绝色美人,在看到画像的刹那间,那尘封在记忆中心动的感觉便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瞬间溢满心头。
他想起了那个如同鹂鸟一般的女人,美丽但脆弱,是一件精美的礼物。
样貌虽有九成像,但妙仪的整体气质看上去却过于尖锐,不是那种可以捧在手心里把玩的,纯洁无瑕的女儿。
大鹂鸟生下的小鹂鸟被他的儿子养成了只小花豹。
小公主并没有因为皇帝锐利的目光而躲闪,反而固执地凝望着他,似乎在期盼得到一个公道。
能有什么公道?只有证据确凿。
顿了顿,皇帝又沉声问:“妙仪,谁才是你的生母?”
“妙仪是父亲的女儿,是阿娘的女儿。”
“你的确是阿娘的女儿,但你不是周皇后的女儿。”
看来皇帝已经认定妙仪公主为沈美人所出了。
喉咙里像是堵着块石头,谢静姝用力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到底是谁的孩子呢?以前坚定不移的事情现在反而因一幅画动摇。她根本不认识什么沈美人,从小到大都是喊周皇后喊母后。现在告诉她,你自小喊母后的人其实不是你的生母,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心里莫名对沈美人产生股排斥的情绪,仿佛沈美人成了她和母亲之间的第三者。
可是,这个沈美人大概率是她的生母啊!十月怀胎辛苦,怎么能厌恶这个赐予她生命的人呢?
思索半晌,谢静姝艰难开口反问道:“不管母亲是谁,妙仪不都是父皇的女儿吗?”
闻言,皇帝却沉默了。
这时王贵妃不急不缓地笑道:“妙仪,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砍那位引荐沈美人入宫的花鸟使么?”
见谢静姝不语王贵妃继续说道:“因为沈美人是带孕入宫。花鸟使失职,未发现此事,所以才被砍头。也就是说,你的生母若是沈美人,那你就不是大周的公主了。”
“当年周皇后和沈美人同一夜生产,周皇后诞下名健康的公主,而沈美人却因为生下个死婴悲痛欲绝,最终上吊自尽。可周皇后的女儿长大后竟然跟沈美人长得九成相似,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说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偷梁换柱呢?”
太阳穴突突跳,谢静姝浑身止不住颤抖。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将她的肉一刀一刀片下来。
现在她不仅没了母亲,还没了父亲,甚至连皇兄也没有了。她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儿。
场上众人哗然,各式各样的议论声像苍蝇般嗡嗡嗡地往她耳朵里钻。
身体摇晃,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厥。
可这时,她冰凉的手却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握在掌心。谢檀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
一股浓郁的檀香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着保护起来。在这股檀香气息的作用下,方才狂跳的太阳穴也渐渐平缓。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烈情绪,哽咽的喊了声,“皇兄……”
可是如今这般情形,阿兄还是她的阿兄么?
谢檀弈往前走一步,挡在谢静姝身前,然后朝王贵妃笑道:“贵妃娘娘是觉得,只要长得像就是母女父子了么?”
“长得像的不一定是母女父子,但长得这么像的,一定脱不了血缘关系!”
“好,那还请贵妃娘娘帮行缜认一个人,行缜实在想不出他跟十弟究竟有什么血缘关系。”
说罢,他望向晚宴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喊道:“崔安,把人带进来罢。”
很快,崔内侍便带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几快四十的岁数。
这个人胖胖的,很白,圆脸,大眼睛,直鼻梁,厚嘴唇。上唇一层小胡子,下巴一圈络腮胡。
众人的目光很快聚集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停顿半晌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齐王。
因为齐王除了眼神看上去比较凶外,跟这个中年男人有七成像。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亲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