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只准备了一个人的晚饭,温岚时轻笑一声:“我先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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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白藏这天没有刻意跟温岚时完全错开洗漱。
后者放下杯子的那一刻,他就紧接着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还轻挠了一下温岚时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心。
轻飘飘的,似有若无,像错觉一样。
他家的牙杯是成套买的,用久了便能很快地替上。
白藏的用得旧了,蓝色的杯身有些发灰;温岚时的是新拿出来的,亮橙色干干净净。
那抹极亮的橙色几乎倒映出跟前白藏的模样。
比起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的面貌,那被杯身映上的模糊影像好像更能看清楚这个人。
——他的心情现在是亮色的。
温岚时蜷了蜷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刚才被他触碰到的掌心。
残存的触感留在了神经上,好像总有人触碰着他掌心的皮肤,羽毛一样,轻柔的、又是细密的、甚至可以称作瘙痒的。
一个澡洗得人心神不宁的,连本来管好了的猫耳朵都冒了出来。
罪魁祸首对他的苦恼一无所知。
白藏洗了把脸,灰瞳清亮亮的,有一圈圈星子。
温岚时带回来的蛋糕,是他下午的时候一眼看中的那款。
奶油绕着小猫坐在蛋糕顶上,白融融的,像桦木编织的船。四周波涛汹涌,有海鸥、太阳、白云,也有一条窥视的鲨鱼。
温岚时切下来做晚餐的是鲨鱼那一角。
白藏还特意去砂辰面前兜了一圈,拍了拍它的上半边。
恰好洗完澡出来的温岚时看见了他的动作,不经意般提起:“这只沙漏居然会说话。”
白藏“嗯”了一声:“工作伙伴。”
砂辰不乐意了:“我是你上司。”
转头又对着温岚时语气不满地说:“您今儿个又管我叫沙漏了?”
温岚时愣了一下:“又?”
白藏止住了他的问话:“它叫砂辰。它是……”
砂辰急得很,直接打断他:“甭介绍我了,你那语言表达能力我听着都着急。温小黑,下次带上你你就知道这工作是怎么个工作法了。”
砂辰又是一阵蓄力,下半边肚子下压得很,突出得像个游泳圈。它跳上白藏肩头,一转眼又消失。
直到它“咳咳”了两声,温岚时才发现它居然在自己脚边出现了。
砂辰:“瞬移,酷不酷?”
温岚时失笑,极其捧场地鼓起掌来:“好酷。”
砂辰伸出线条手指指着白藏:“我说了很酷吧,小白也会。所以温小黑,您那头赏脸,留个心眼别干坏事,被他发现的概率高得很。”
温岚时摸不透它这句话的含义,只顺着它的话答:“受教了。”
白藏却知道它这话是在指什么,这个原因好笑又不值一提。
简单来说就是温岚时独自去猫咖被发现了,这本来压根就不算什么事,更不用说他们那时根本还没有确定关系。
坏就坏在那会儿白藏刚处理完一次重大时空错乱,编织时间的反噬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最直观的表现是,他发尾的些许发丝已经变得透明。
每一次他都觉得,他快要消失了。
时空逃犯夺走了他的父母,整治乱象的反噬还要抹除他的存在,他是时空紊流里的尸骨。
偶尔沐浴着存在于人世的阳光,白藏眯起眼依旧会被灼热到双目生理性流泪。
整理完重大乱线不代表他就有长久的休假日,几乎是紧接着又有人跌入时间漏洞。
白藏带着砂辰前去漏洞附近,却恰好看到温岚时坐在曾经二人相见的椅子上,摸着那只曾经被白藏一眼看中的黑猫。
他的存在被淡化得太狠了,连温岚时鬼使神差望向窗外同他对视了,都没能反应过来眼前人为什么悲戚。
他眼里的淡然像一根刺。
因为你好像又要丢下我了,连这样的场景下,都想不起我。
怪不了任何人。
那是他在温岚时出事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经历的重大时空错乱,砂辰对他的状态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没盯着,人就完全消失了。
这样的关键时期,砂辰也就蛮不讲理地连坐上了温岚时。
说到底还是他不敢,害怕说出来自己的宿命,温岚时就要看穿他,看破他,知晓他的一切弱点,对他失望,然后就此彻底离去。
就像每次温岚时见着了他的回应,想要追上来又被拒之门外,他也只会跌坐在门后,不开门也不愿离开,呐呐许久,只说一句:“对不起。”
白藏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又敲了敲砂辰的上半边,眼睛盯着地上的那只沙漏,嘴上对温岚时说:“它在开玩笑。”
温岚时的声音从他侧后方传来,嗓音像是被暖黄色的灯光晒得有些融化:“是吗,那你会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看到温岚时藏进背后的手掌又轻触着掌心,白藏下意识理解成了“你会欺骗我吗”。
他这次认认真真地望着温岚时的眼睛,本应显得无机质的瞳色也被暖黄色光映得温暖。
“不会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