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暗地里跟随了好几天。
稳定这漏洞的“锚”没有什么破绽,倒星几人也没有出现。
这几日他从一开始的新奇,到焦躁,又生出些茫然无措来。
直到雪落下的某日,他偶然听见人说,梅花开了。
白藏潜藏在屋檐边的树丛里,下意识抑制着呼吸,此时的他与幼时的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房间里的人常年有着不开灯的癖好,窗帘微透了一个缝隙,窃了一线明。
不出意外的话,里面的人不久后将要出门。
***
两个小时前。
白藏靠着身上仅存的些许现金——谢天谢地,他一个与时间打交道的,有拿着真正存在的物质才放心的怪癖——他买了一只口罩,又将自己死死捂进围巾里,一副怕冷的怪人模样。
他咳嗽了许久,强行地将嗓子磨得嘶哑,敲响了温家的门。
再等下去,不知道自己那边会出什么事。
白藏做了一晚上心理准备,硬生生在寒风里踌躇了一夜,好悬没让人当成流浪汉。
熬得不行,他脸色惨白,本就无机质的灰瞳更是无精打采。
开门的是温岚时的母亲。
她是个极淡的人,行事风格总不出格,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神色有所变化,除了那场葬礼。
白藏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她了,更不要说这还是十多年前的她。
陶忧见他不说话,手上有了关门的动作:“不用推销,谢谢。”
“……一个叫陶帆的,给我钱,让我传话。”白藏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开口,嗓音太哑,险些没发出声音,他又扭头咳了几声,勉强将字眼连成句子,随后如愿以偿地看见女人一瞬凝固的表情。
陶忧眼见着他的憔悴和狼狈,向后退了半步:“进来说?”
不料白藏像叫人踩了尾巴似的,连忙摆着手:“不……不,我很快说完。”
他费劲巴拉把自己折腾到陶忧看不出端倪,不代表里面的那两位“小祖宗”看不出问题,他自己的疑心病有多重,自己是知道的。
白藏琢磨了一夜,才想出用陶帆来忽悠人这一法子。
那是陶忧同父异母的弟弟,外人几乎无人知晓。这个名字一出,她多少会对自己说的话将信将疑。
他嗓子实在痒得不行,扭头半掀开口罩,手握成拳抵着唇又咳了几声。
大冬天的,这个法子果然有点勉强。
陶忧也不着急,甚至回去倒了杯热水递来。
她实在是个细心的人,温度总是恰到好处,一切都恰到好处,以至于细心得固执。
白藏道了谢,摩挲着杯身,想起她最后那双浊泪里看不见人倒影的眼睛。
他说:“陶帆说,他之前错了,不想跟你闹掰,他想一起过年。”
陶忧微微睁大了眼睛,哑然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谢谢。
此后白藏佯装离去,又藏身在附近,这一招能把他们一家子骗走,还能让那两个话说不清的长辈敞开些许心扉。
接下来,难办的就是自己了。
有人说人与人之间的牵挂最是要命,才够他借着一个名字哄走了人。奈何里头那位实在没牵挂。
白藏眼见着小时候的温岚时朝着窗喊“我很快回来”,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回应,窗帘之间只剩一线天,毫无动静。
……实在是。
他苦笑一声,不禁对自己生出了几分怨怼。
白藏正考虑着扮鬼把里面那小孩吓走的可能性,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飘落在了眼睫上。
他抬手揉了揉,冰化开的触感融在手背。
天一早便是灰白的颜色,是凉透了的冷白。
此时下起了雪,细细碎碎,落在指甲盖上,还覆不去半截。
路上有小孩子叫嚷着:“哇!下雪了!”
白藏似有所感,他将身形藏得更严实,向着窗口望去。
有人拉开了窗帘,一身宽大的睡衣拖沓着,袖口足够遮住手,那人安静地将视线投向外头,面无表情得很。
记忆与视野揉杂着,白藏甚至能看清床头的小猫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