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友人再度进入小说世界后，世界线重置，“悦儿”的表现与他记忆中活泼有趣的女孩截然不同，她娴静温婉，从不抛头露面，是个十足十的大家闺秀，却不是他那举止豪放，时常扮作男子翻墙出府四处玩耍的爱人。

他心爱的“悦儿”，很有可能已经因为重置而被抹杀，于是他疯了，浑浑噩噩熬过数月，遍寻不到心上人踪迹，难言的恐慌将他压垮，令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感伤的现实，选择了自缢于家中。

帖子的最后，贴主发出疑问：假设像“悦儿”这样拥有自主意识的角色还有很多，他们还算是纯粹的数据吗？我们一次次的重开，究竟抹杀了多少个在数据中沉浮的意志？

贴主发帖后不久便被公司辞退，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公司高层没有把帖子删除，反而任由员工讨论，让它在榜首整整挂了十年。

也许正是因为高层表现出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时间长了，帖子刚出时的轰动不复存在，修改员们只当它是闲暇时的消遣，并不当真，偶尔有一两个人在底下回复声称任务中遇到了疑似拥有自我意识的角色，都被其余人嘻嘻哈哈的评论给顶了上去，宛若银针入海，踪迹难寻。

温若本来对帖子的内容持观望态度，谁料他第一次执行修改任务，就遇到了拥有自主意识的角色。

对于他的目标来说，这算不上坏事，要是凌千阙没有自主意识，他只会按照设定对谢岚一见钟情，温若想通过攻略凌千阙达成五星结局，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是他还不清楚，数据怎么会产生意识，产生意识后，他们算人工智能还是算人？

并且结局达成后，公司便不会再分配能源维持世界运行，等温若离开，这个世界就会消失，所有的数据——管你有没有自我意识，都将不复存在。

那凌千阙呢，他也会随着结局达成消失吧……

温若想了想，发觉自己竟不愿意去想象凌千阙消失的那一天，只是稍微起了念头，也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掐灭。

他似乎是，有些舍不得他。

凌千阙默不作声地观察温若的反应，成功验证了他的猜想。

按理说爷爷刚离世，他应该为此感到悲伤不止，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温若。

然而凌千阙不按理，说完全不难过那是假的，但那些情绪仿若隔了一层膜，并不真切，他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却无法与它们融为一体，发自内心地为逝去的爷爷感到哀伤。

说是天生凉薄也好，养不熟的白眼狼也罢，凌千阙大大方方地顺应本心，不难过就是不难过，懒得掩饰，也懒得做戏。

得益于这种心态，在温若误以为他在难过而上前安慰时，他相当敏锐地从对方身上找到了车祸后“苏言秋”总给他一种违和感的原因——

距离感。

或许温若自己都没发觉，他模仿着“苏言秋”频频贴近凌千阙，撒娇打滚搂胳膊，看似还是那个爱粘人的作精少爷，事实上因为社恐，他总是下意识地与所有人保持距离，这一点在面对其余人时尤其明显。

在凌千阙面前，因为维持人设需要，这一点并不明显，但当凌千阙几次主动凑近，打破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感后，温若会下意识退缩，回到原本的、令他安心的安全距离。

凌千阙原本只有个模糊的猜测，还不能断定，不过看对方听到那句“想你了”之后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至于一边贴近一边保持距离的原因……

凌千阙想起某些小视频软件里满天飞的小说段子，诸如“我重生了”“我绑定了XXX系统”“完成攻略任务后我”的开场白不在少数，他从中获取到些许灵感，也许温若经常撒娇贴贴，就是因为他背负着某种任务，需要保持符合“苏言秋”的言行举止，任务可能是“攻略凌千阙”，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而保持距离，应该就是皮下的人打心里不愿意和他人亲密接触吧。

思及此，凌千阙忽然有些气结，猛然端起水杯灌了几口水压火。

“哥哥？”温若看凌千阙着急忙慌地饮水，来不及咽下的水从唇边溢出，顺着下巴险些淌进领口。

他眼疾手快地扯了几张纸为他擦拭，有些疑惑地问：“你很渴吗？要不要我再去给你倒一些水？”

秘书小姐急匆匆敲了两下门，闯进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一惊，脚下一个急刹车，口水呛进喉管，咳了个惊天动地，“咳咳咳！打扰了……咳咳！……凌总……”

温若收回手，将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低声道：“哥哥，你忙吧，我去外面溜达一会，顺便给你带份午饭回来。”临走还不忘将秘书没来得及关的门带上了。

办公室隔音很好，门一关上，里头的声音全然被隔绝，温若没有逗留，收回视线往电梯走去。

记得凌千阙似乎很爱吃鱼，温若刚到食堂门口，看到门口的公告栏写着：因为一些原因，今天采购食材时没买到新鲜活鱼，想吃鱼的可以去外面吃哦！

他掉头就走，打算去外面的餐馆给凌千阙买条鱼吃。

886颇为欣慰，孩子长大了，知道主动出击了。

系统寄居在修改员脑海中，它的想法如实传达到温若那边，换来硕大六个黑点。

886十分委屈，正要为这六个点声讨宿主，却听有人以一种堪称荡漾的语调喊他家宿主，“言秋哥！”

这语音语调，搭配上来人的神情，说是少女怀春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