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让她怀疑,皇帝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那您怎么就确定是她在捣鬼,而不是我或者小金子呢?”宝珠屁颠跟上脚步,惊奇又感动地追问着。她此刻也终于明白过来,流萤早已看破一切、却依旧肯费力做这个套,全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流萤抬起手腕在宝珠眼前晃了晃,即使脸上还带着狰狞可怖的鬼妆,仍难掩眼尾眉梢都扬起的得意。
“就她不带手串。”
刚住进银汉宫的第一晚,流萤就在夜半时分被异响惊醒。明明燥热无风,可窗棂却晃得吱呀作响,甚至窗台边还有几串湿漉漉的杂乱脚印,一路蜿蜒到自己床边。
如此诡异,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得失眠几夜,可她却一眼识破。
只因她天生嗅觉灵敏,闻到了地上水渍里的柚子叶味儿。那是宝珠特意从尚食局讨来的,想给她这个好不容易迎来的新主子驱驱邪旧,便用柚子叶泡水,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
是以流萤当即就想通了,所谓闹鬼皆是有人刻意为之。而银汉宫里一共就三个奴才,简直不要太好抓。
“积元寺的大师曾说纯黑之物皆可辟邪,不拘于菩提一类。像无患子果实,通体圆润至黑,取意无灾无患,对业障少的人来说尤为合适。这话你听了、小金子听了,就她嗤之以鼻。”
其实手串这东西在流萤看来完全就是取个心理安慰,她虽不信,但若能借此换回两个心服的奴才,还是值当的。可宫里哪儿有什么菩提果,她便凭记忆随口编来无患子一说糊弄糊弄。
岂料宫中奴才尽是狗眼看人低,连最不值钱的无患子到了“阴寒宫”这里都成限量。
流萤不想将此事闹大,便只好等入了夜偷溜进浣衣局,拿出自小爬树偷果子充饥的本事,直接摘了个盆满钵满。
宝珠闻言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越回忆越是点头如捣蒜,“对对,小金子不怕这些也乖乖跟着做了,彩秀却……哎呦!”
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摔倒了?流萤回头扶她,“踩到裙子了?”
“没呀,但奴婢确实脚底一滑,像是踩到了什么小石子。”
宝珠揉着屁股四下看看,还真叫她发现了什么。
“一颗大珍珠?”
流萤接过珍珠迎着月光仔细看,表面确实有些许石砾划痕,应该是踩到这个了。可这颗珍珠未免也太大了些,就算是在王府时,她也没见过这般葡萄粒大小的品质。
难道是……柔妃的?柔妃最得先帝宠爱,给这等赏赐也不为过。
遂用袖口擦擦珠子上的浮灰,顺势塞进了自己怀里。转身借夜色藏起唇角浮动的点点笑意,直到此刻,流萤才觉得进宫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回想当初,自己主动请缨顶替贺之遥入宫做王爷内应、助他夺回皇位,本就是想着在宫里定能过上比王府更加滋润的日子。前十年她过得太苦了,往后只想求富贵荣华。
其实银汉宫除了有闹鬼传闻,其余任何一处都挑不出丁点不好。光说躺在床上就能看到的那颗嵌在高高穹顶上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入夜后便如皓月当空,熠熠生辉。真真配得上主殿名字“熠光殿”三个字。
流萤美美伴着夜明珠的盈辉安心入眠,却在宝珠慌乱惊惧的哭腔中醒来,“不好了主子,彩秀她……她死了!”
泻药还能吃死人?
流萤利索起身,跟着快步赶到后院莲池边,看见了模样比自己昨晚扮相还惨的彩秀。面色紫青,嘴角挂着已经凝结的黑血。
确实像被毒死的。
流萤敛神环视一圈,当机立断,“给她推到池子里,报内侍监。”
是想伪造成溺死吗?小金子得令略有迟钝,但很快照做。他只是个奴才,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如同流萤给他起的这个新名字一样,“沉默是金”,既衬他不爱说话的性子,又能满足流萤想要招财的寓意。
可宝珠却是知道内情的,提着心凑到流萤身边,“主子,内侍监查不出她吃过什么吧?”她很喜欢这个主子,万不要被彩秀连累了才好。
“你们吃的都是尚食局送来的饭菜,能有何不妥?”
流萤答得不以为然,甚至透了几分冷意。
她望着那张青痕带瘀的脸完全没入池水中,才漠然提醒道,“无非是银汉宫素来古怪,终也让她撞上什么不该撞的,这才失足了落水。”
流萤设计拆穿彩秀,本只是给个下马威,并未真想揭露于人前。不然凭她一个小小才人,如何还能独享一宫?若是多了主位娘娘日日管教,那跟在王府又有何区别。
是以彩秀死了,她只觉得晦气。跟紧张不安什么的,统统不沾边。
磨牙默念两遍这个险些坏她好事儿的名字,不禁想起昨夜彩秀提及有人庇佑……看来还真有其人。冷哼着又叮嘱小金子一遍,“记得过会儿把她捞上来,嘴里若还有血,就多灌些水清干净。”
在这人满为患的皇宫里,死个宫女无足轻重。表面功夫都做足了,若还有人揪着不信是意外落水,那就只能是始作俑者从中捣乱了。
是以无论哪种结果,她都没什么可担心的。有些人早点冒出头来,也就早点除掉,还省得费心巴力去找。
不过流萤好像高估了他们。
内侍监来人的确很快,却根本不为收尸,而是来跟她讨要什么数字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