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循声望去,村长气喘吁吁地走进来,似乎是刚才急于赶路。”
“村长一见媳妇,就摆手说道:‘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糟蹋物件儿啊,今天可是你男人大喜的日子。’”
媳妇不说话,故事内外的人只听到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婆婆颇为不满地说:‘就是啊,你这么一哭,把福气都全给哭跑了怎么办?’”
“小姑这时挤进来高声道:‘就是啊,你把大哥的福气给哭没了,那该怎么办?他不好了,难道你就能好了?你能不能为大哥想想?’”
“状元默不作声,但瞧着脸上的神色,像是赞许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话。”
“媳妇尖叫:‘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一辈子,临到头来就只能当妾,一辈子屈居人下?你们都说要我为他考虑考虑,怎么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
“‘我嫁入这个家这么多年,难不成就只能当个外人不成?’”
到了这里,其实场口技戏跟原来的出处,也就是那本县志里的内容大相径庭了。在那本县志里,可是外人稍微和这个媳妇一讲利弊,她就为了自己的状元丈夫而欣然接受了。
甚至在县志这篇的后续内容里,作者写过几句话来继续说这个媳妇有多么贤德。大概就是,郡主在生了双胞胎的时候,媳妇还要上去伺候她坐月子,伺候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侍女听到这,脸上的平静被打破,就像那冰壳破裂,留下里面汹涌的浪潮。
她死命拽住了陆宛音,把声音压低了:“你到底在做些什么?!这里都是女眷,你弄了个疯疯癫癫的婆子进来,成何体统?!”
陆宛音一时挣脱不得,回侍女道:“我还没完,等完了再说行不行?”
侍女带着恼意说道:“这还需要等你弄完?如果等你弄完了这些那还了得?!”
台上的演出也自然停了。台下的听众们都伸长了脖子向着台上望去,可惜屏风遮去了台上两人的身影,她们只能听到二人争执的声音。
刘瑛自然也听到了,本来没什么光的眼睛亮了一点,盯着屏风上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知在想什么。
陆宛音同侍女争辩道:“你们家的女眷是不是很少出门?”
侍女:“这是为了防止她们被外面的人教唆了,堕落了去!”
陆宛音:“她们见过的人应该很少吧?”
侍女的语气弱了几分:“是这样没错。”
陆宛音本来想一拍手,但受制于这个侍女牛一样的力气,没能成功:“那她们也没见过外面的恶妇是什么样的!”
“我今儿来给她们看看恶妇到底什么样子,就可以让她们以此为戒,别以后嫁到了夫家不自觉地就变成了那个样子,你说对不对?”
陆宛音没看到,刘瑛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她垂下头去。
侍女一愣,显然觉得这个说法有点道理,拽着陆宛音的力道弱了几分:“唔……”
这时下面的女眷有人解围:“好了好了,兄长特意给我们安排这么一出解闷的戏,也是用心良苦,咱们万不可辜负了他的好。还不快继续?”
侍女应了一声“是”,把手松开,下台去了。陆宛音悄悄撩起袖子一看,手上一片红痕,有红痕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痛意。
啧,下手真狠。
陆宛音把袖子放了回去,继续了下去。
后面她加了点挺莫名其妙的部分,比如郡主来媳妇跟前炫耀自己能带给这位状元丈夫的权财,比如媳妇看见隔壁的人家因为娶妻不贤而家离子散,媳妇痛心疾首于是决定悔改。
接下来无外乎就是那套戏码,和县志的走向大差不差,媳妇在多方的劝说之下最后“改邪归正”,重新当起了好媳妇——不对,现在是好妾室了。
妻妾二人和谐,后面丈夫又纳了几个通房,把老娘接到了自己做官的地方,此后家庭圆满仕途顺利,俨然一个人生赢家。
只是陆宛音在唱后半段的时候不太走心,因为这出戏码她不喜欢。
从前伺候一大家子,现在还要多伺候一个人,一枚铜板都没挣到,如果真有人乐意干这种事,那这个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陆宛音觉得这个媳妇两者都有那么点,她是疯了的傻子。
陆宛音在进行收尾部分,媳妇进行一番颇带着点对故事外的人说教的意思的自我剖白的空隙时,又用那个改变声音方位的道具,把自己的声音传到了刘瑛的耳边:
“姑娘,姑娘,一会儿在你家的茅厕外面见。别跟我同时过去,免得人家怀疑。”
刘瑛抬起头来,茫然地朝着四周望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陆宛音又道:“你不用在嘴上答应,我在这听不见你说的话。一会儿我下台的时候,如果你想来,就对我点点头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