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惊吓过度。
养母很快就提着个大袋子进来了,她个高而瘦,眼突颧骨高,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死鱼苦相。
“快起来,我们得找个地方把孽障拿了。”养母走过去就拽人,“女人是不能在娘家生产的,会倒大霉。”
牛红犹豫、挣扎,“我不去,听人说那接生婆是直接用手掏,用剪刀剪。我怕,妈,我不去了……”
“由不得你!”养母用力把她往外拽,“穿好衣服赶紧走,你不去也会痛死的。”
牛红又痛又怕又别无选择。
她下了床弯腰弓背地任由母亲给她套衣服,“妈,我们去哪啊?”
这时,柳芽才发现牛红的肚子比以前大了不少,而且她大腿一侧已红了一片。
养母扯着她走,“后山窝里有个废弃的老房子,我们先去那把孽障弄了。”
牛红一听不走了,“那老房子都多久没人住了,都要倒了。吓死人,我不去。”
养母拽不动,把袋子一扔,“行啊,你自己疼死吧。疼不死待会你爸回来也会把你打死的。”
牛红不是第一次挨打了,父亲的凶狠她深知。她嗷嗷地又哭起来了。
养母拉上她往外走,“快点,早解决少受罪。”
走到门边,养母又瞪上柳芽,“还不快跟上。”
柳芽吓一跳,赶紧迈开小腿,跑着跟上去。
走出大门,柳芽看到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天空还飘起了细细雨丝。
养母指着大门边的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干竹片,“背上。”
养母搀着牛红走在前面,柳芽抱着一大捆竹片默默地跟在后面。
穿过祠堂的屋檐进入山腰,走一段再拐个弯就到了一个山窝里。大山寂静,而山窝流水哗哗尤为刺耳。
借着天空最后一丝亮光,柳芽远远看到了隐没在深山里的废弃的黑瓦屋的一角。
牛红一路嗷嗷唧唧,哭哭啼啼。养母一会搀着她一会又背她,一路骂。
柳芽小小的身子挂着个大袋子,抱着捆竹片,她后背都汗湿了。她手酸,背酸,腰酸,却大气都不敢喘。
进屋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养母取下两根竹片点上。
微光里,柳芽看到废弃的房子里只有一堆被人寄放在此的干稻草。
养母把稻草扒平整,从袋子里抽出从家里带过来的布单铺上,就成了床。
牛红摊在床上嗷嗷哭,“妈,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想活了……”
养母着急走,“这里下去很快就到王婆家了,你忍着点。”
养母走了,牛红睡在地上一会嗷嗷哭。一会打滚,一会呻吟。
柳芽站在旁边的火把边,此时,她后知后觉。她被红姐连累了,她必须在这荒郊野外陪着红姐了。
柳芽环视了一圈黑漆漆的房子,她听过关于这个房子的传说。听说这里曾经住着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后来被强盗洗劫害死了。被发现时男主人被人用钉子固定手掌钉在大门上,死状极其惨烈。
柳芽打了个寒颤,往红姐的床边挪了挪。
一阵小雨过后,柳芽从大门看到山窝亮起了火光,是养母带着接生婆来了。
王婆干了一辈子接生的活,她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她把身上夸着的标有“+”的皮箱往地上一放,“把裤子脱了。”
随即她看到了旁边的柳芽,“小孩儿先到门口去。”
凌慕梨战战兢兢地走到了门外的屋檐下,她发现雨又大了些,一阵一阵地扫在她的裤腿上。
里面的红姐一声接一声地嚎叫,“好痛,好痛,受不了……”
养母骂骂咧咧,“活该,都是你自找的,能怎么办……”
王婆温和地恐吓,“摁住她的腿,忍着点啊。你不动我越快,我越快你就少受罪……”
一阵寒风来,双手抱臂的柳芽一哆嗦,她才发现自己的腿都蹲麻了。
忽然,里面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山窝。柳芽浑身一颤,感觉身后的房子都跟摇晃了一下。
随后里面再也没了红姐的声音。
稍稍镇定后,柳芽看到王婆在收拾工具了。
养母收拾好地上的污物后把手腕上的银镯子取下来塞给王婆,“女孩名声重要,还请王婆保密。”
王婆接过镯子捂了捂口袋,“这是行医的基本原则,我肯定守口如瓶。”
养母点上火把准备送人了,王婆看向柳芽。“小孩儿你看着点她,她只是晕过去了,一会就会醒的。”
脚步声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了山窝里。
霎时,山窝死一般的沉寂。
柳芽看看摇曳的火把又看向旁边昏过去的人,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飘飘的了。
山窝再没亮起火光,柳芽知道,养母肯定是回家照顾傻子哥去了。
雨又下大了,噼里啪啦地击打着屋顶的瓦片,屋外潺潺的水声好像越来越湍急了。
柳芽感觉身上一阵凉,脚下的布鞋早就湿透了,刚在门外还被雨水打湿了裤腿。
柳芽抱着双臂蹲在火边,旁边的人一直没醒,而她好像撑不住了。
她往红姐的床边挪去,可是仅有的一床破被子都卷在了红姐身上,柳芽怎么都扯不动。
困意,寒意,饥饿感席卷而来。
天空轰隆一声,打雷了,闪电像是把山都劈开了。
柳芽借着闪电的光看到角落里有个蛇皮袋,她拉开一看是衣物。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何时留在这的,也不知道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
柳芽抽出来就往身上裹,然后她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稻草床边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