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时间拖延下去了。
面对此时的情况张宏远也感受到了军方的为难,他叹口气道:“辛苦你们了。”
李湘闻言笑了:“没事,我们知道上面肯定不会放弃的,这不就等到救援了嘛。”
终迁看了她一眼,没说上面在得知快一周没有消息之后,要放弃新城里幸存者的可能,“所以你们是打算突围幻境离开这里?”
并不是说突围不对,只是如果这次不是林佳绪帮忙,他们刚好找到了这边,那他们即使突围到了外面,也没办法带这么多普通人逃脱。
终迁和刚刚那只A级树状异形战斗过,无比清楚这些临江特队和军方人员的情况,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根本没办法和那只异形抗衡。
即使突围很大可能也是送死而已。
李湘哪里看不出他的不赞同,她苦笑道:“是,我们其实也知道根本打不过那只异形,但是如果再不离开,我们和那些幸存者留在这里也是死。”
“倒还不如拼一把,有人能逃出去也好过全死了不是。”
大家沉默了。
李湘说的也没错。
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而现实也往往不能按照理论来做判断。
进入灰扑扑的酒店,李湘指着前面躺或坐在地面上的普通人,“他们是住在新城的人,大部分幸存者都在这里和后面的房子里了。”
林佳绪好奇地转头,打量着这些幸存者。
地上铺满了酒店的床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时间有些久了,这些床单都不再洁白,甚至还有不少血渍和污泥,幸存者就直接穿着衣服躺在那上面。
酒店里的军人们和特队人员还好些,但幸存者们的情况似乎很糟糕。
这倒不是说他们的吃穿和衣服,物资和服饰上其实这些幸存者们都要比军人们和特队人员要好很多,厚厚的衣服把他们裹紧了,看起来比军人们穿的要厚实。
但所有人却一个个无力的躺在酒店客厅。
林佳绪能听到他们微弱的呼吸,很沉重,比张宏远他们的呼吸都要重很多,几乎快到喘不过气来的程度了。
见到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也仅仅是抬眼看了一眼,从他们的衣服上撇过去就闭上眼睛了。
那眼神麻木又绝望,只是三天污染区的生活,他们就成了现在这样。
阑市特队的人沉默地跟在临江特队身边,他们都明白了。
击垮这些幸存者的不是吃喝,是污染区里悄无声息入侵的污染和异形,以及越发渗透骨髓的阴寒和三天没有白天黑日的黑暗。
他们所有人身上浮现了林佳绪曾经在徐乐晨他们身上看见过的斑块。
只是这些斑块颜色比徐乐晨他们身上要深,红得发黑,一块一块密密麻麻的甚至还蔓延到脸上,像极了那些生了怪病的病人,格外扎眼。
“我不喜欢这里。”他小声说。
“我也不喜欢,不舒服就闭上眼睛吧。”终迁略皱起眉,这是接触污染太久体内发生异变了。
林佳绪把脸靠在终迁脖颈里闭紧了眼睛。
“我不管了,死就死,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一道崩溃的声音压抑道。
“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了。”有个苍老的声音急促阻止道。
“听见就听见,我说的话又没有什么不能让人听的。”
林佳绪刚闭上的眼睛睁开,瞬间抬起头看去。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人,老人神情紧张地抓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又戒备地看着守在客厅里的军人们。
这番话在沉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军人士兵们自然是听见了这话,但他们也只是沉默地转过头去,并未有所表示。
“他们也快顶不住了。”
李湘恍惚道。
新城里被困住的人大都是中老年群体还有儿童孩子。
抑制药物用完后的那天,污染在他们体内爆发,很多人就没躲过去。
所有人包括特队他们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异变迹象,也是多亏了最先赶来救援的临江特队人员,他们当时是带着救人的任务来的,所以车上装了足量的抑制异变药物。
但三天过去,他们带来的异变抑制药物早已经用完,随后的时间里就只能硬撑着。
他们特队和军队的人还好,大家是身体强健的年轻人,即使身体也时刻接触污染,却没有这些老弱妇孺反应严重。
这么多天来每天都有人因为异变死去。
往往最先撑不住的都是体质比较弱的老人和孩童,偏偏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异形,悄悄拖走几个人,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或他们的家人。
一边是食物物资的威胁,一边是随时可能没命的威胁,让大家精神越来越不好。
再这样下去还不等食物消耗完,他们就要精神崩溃了。
就在这时,一阵哭声从另外一边楼道传出,空气里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哭声。
“怎么了?”
张宏远快速走向那边。
拐过走廊,林佳绪看见几个特队人员对他们摇了摇头,地面上躺着的那个老人失去了呼吸,她身上布满了斑块,却安详的睡着。
她身边的一男一女眼里闪着泪花,抱头痛哭出声。
“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活下去吗?为什么……”
张宏远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因为异变而死了。
除了阑市基地几人有些受到冲击,其他人早已经习惯了这几天的生死离别,脸色都没有多少意外和变化,只有眼神中隐约流露出几分难过和哀伤。
林佳绪默默看着那些军人和这对子女拉扯着把尸体抬到后门,后门处还躺着几十具同样盖着白布的尸体。
林佳绪下意识拨弄手腕的花。
动作急切又粗鲁,两朵小白花却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安慰。
渐渐的,林佳绪重新平静了下来。
不过回头凝视后门的眼神中却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
此刻他未必是真的在意那些人的生死,但因为父母的死亡林佳绪还是逐渐理解了生死含义。
生命消逝产生的波动触动他内心深处的弦音,无声地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