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在感受领悟绾娘自身情绪的时候,竟也不自主地换位思考,共情了浣溪,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即使感情淡薄,可毕竟有多年的衣食无忧,但凡换一个身份,也许这种情绪都能合理存在。
然而这种感情偏偏出现在绾娘的眼神中,就变得尤其突兀。
在某种意义上,这相当于对浣溪的原谅,原谅一个将自己终身幸福用来换取自身利益的人,而且还刚刚得知若不是这个人,自己可能早早就回到了生母身边。
很显然,朱嘉岁的人设并不是圣母,在剧情后期,她甚至还有些偏执。
这便是矛盾所在。
于是,祝至熠缓缓坐在温颂的对面,说: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没有惊诧于话题的转变,温颂默契地感觉祝至熠即将说出的故事应该对她理解角色有帮助,她欣然点头,托着腮看着对面的人,表示洗耳恭听。
“有一个小男孩,他从出生就有着令人羡慕的家世,父亲是家族企业新的继承人,母亲是有名的画家,他刚刚懂事,就从人口中听过有关自己父母的爱情故事,说自己就是两人爱情的结晶,虽然那时年纪小不明白幸福是什么,但他知道妈妈教自己拿画笔的手很温暖,爸爸可以把自己举得很高很高,二人合奏的钢琴声小小年纪的他也能听得进去,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家里的氛围开始改变。”
“小男孩的爸爸经常很晚才回家,妈妈拿起画笔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愈演愈烈的吵架声代替了钢琴声……直到他们决定离婚。”
随着祝至熠的讲述,温颂的眼神逐渐由好奇变成了怜惜。
讲到此处,祝至熠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等闲却变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再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到那时也全然不做数了,妈妈只留给小男孩一个背影就离开了,他年纪太小不懂,为什么那么以前喜欢自己的妈妈会抛下他,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他都是怨妈妈的。”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诸多纠葛,现实与感情交织是多么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在他们的世界观中,可能就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母亲的离开,便成了无声的抛弃。
所以祝至熠故事中的‘小男孩’与‘朱嘉岁’,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人生,却使得温颂却突然茅塞顿开来。
是啊,旁观者可能理解相爱的两人是如何走到分开的地步的,但在孩子的世界里,爸爸和妈妈就好像天然应该在自己身边的。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逻辑,只是温颂一直没有绕过这个弯来。
所以朱嘉岁不会理解浣溪,她从未教她许多做人的道理,就在她尚且对世事懵懂之时几句话决定了她的后半生。
她的怨,甚至还有恨都是自然迸发的,她应该不解,愤怒,怨恨,但唯独,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理解。
几乎在祝至熠讲完之后,温颂就感觉自己豁然开朗,牛角尖一下变成了康庄大道。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因为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而感到欢欣雀跃,而是不自觉地靠近了祝至熠,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起来,
“那后来呢?”
是了,从祝至熠的话语中,温颂已经猜出了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祝至熠又怎会感觉不出她的担忧,于是主人公反倒安慰起倾听者,
“在男孩长大之后,又见到了妈妈,那时候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男孩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问出了为什么。”
“他以为会听到妈妈抛下他的后悔,或者是夫妻感情破裂的原因,但他没有想到,他妈妈说,‘自从你出生以来,我在家照顾你,把生活的重心都转移到了你和你爸爸身上,生活琐事缠身,都快不记得上一次拿起画笔是什么时候了,面对着白色的画布枯坐一下午也没有半分灵感,我成为了你的妈妈,但丢失了我自己’,原来,答案是这样。”
温颂握住了他的手,试图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祝至熠继续说着:
“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不怪她缺席了我的人生了,反而很庆幸,她没有因为我丢失了自己,都过去了,嗯,都过去了。”
最后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听故事的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随着话音落下,刹那间,祝至熠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淡淡的茉莉香充斥在四周,他的情绪被安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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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温颂一条过了昨天那场戏,监视器外的萧韫也露出了笑容,她带着肯定的目光走向温颂,
张口道:
“我没有选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