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说书人听完“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的故事,双双抬起胳膊,用袖口蹭眼角。
旁边的三勤更是肩头一抽一抽的。
林雾齐墨色长眉拧成个川字,他望着三勤往脸上糊帕子的模样:“不过是话本里的离合,也值得你红了眼睛?”
“当然了”,三勤捧着帕子捏鼻子:“白娘子水漫金山也太可怜了……”他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索性扯起衣襟又抹了把脸。
斜倚在木柱旁的高宴瞧着这光景,不由心满意足。
可惜,就某人不为所动。
他挑眉看向始终神色淡漠的林雾齐:“我说你这人怎的铁石心肠,难不成雷峰塔镇妖那段还入不了眼?”
林雾齐眼尾余光扫过窗外熙攘的人流:“我倒觉得白娘子想办法拯救保安堂的生意那段更有意思。”
保安堂刚开业,无人问津,白娘子发现□□精在水井投毒,偷了解药变成保安丸免费发给老百姓,为保安堂彻底打响了名气。
真是商人思维。
高宴眨眨眼,彻底没话了。
说书人在桑皮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用了三张纸。
其中一位年纪长些的,捧着纸页连连点头,“公子这等巧思,把市井烟火揉进仙妖故事,非常难得”,他忽然压低声音,袖口掩着嘴道,“下月城隍庙庙会,我也用用这个,定能叫书场座无虚席。”
高宴冲他眨眨眼。
这大闫朝的地界儿,只要他想,只要有新鲜故事,就能撬开银钱的缝。
他望着说书人发亮的眼睛:“我的故事库可不止这一个,若想听更稀奇的……”
话未说完,桌脚下小腿忽然被人踢了一下。
林雾齐收回脚:“还不去后院搬几张酸枝桌来?”
高宴站起来,看着铺子里外的桌椅板凳:“这不都是桌子吗?”
“不够”,林雾齐摇头。
“……”
然后,高宴就被赶出去摆凳子。
留下林雾齐和说书人一起操刀,对他留下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故事进行改编。
一炷香后。
百花杂货铺的内外已落满新摆的方桌。
十张方桌沿地缝排得齐整,每张桌角都铺着蓝印花布,四把榆木凳也擦得发亮,每张桌上摆放着一套空茶具。
说书先生就在屋内中央,把台子搭了起来。
中间几扇门全部打开了,屋外的人刚好能看到说书先生的台子。
高宴正蹲在里屋炒茶。
“宴兄弟,你不去前面听听?”阿源拉开帘子,看着高宴。
“有什么可看的,还不是我讲给他们听的,故事已了然于胸……”
话音未落,前厅已传来惊堂木的脆响———“啪!”
“话说永徽三年,青州有位擅制白茶的书生……”。
苍老的嗓音飘过来,高宴撩开竹帘,正看见说书先生捻着新粘的山羊须,那须子用鳔胶粘得歪斜,腕间缠着的茉莉香囊随动作轻晃,“那日他在南山遇着个貌比花娇的姑娘”。
说到此处,话音陡然转柔,说书先生捏着嗓子学女腔:“姑娘说我本是瑶池管茶仙子,因贪看人间烟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