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救他,陈郎中的心头当即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就好像这是人类得以延续的最后一颗火种。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小的孩子抱起来,捡回家洗干净。
孩子瘦骨嶙峋,两排肋骨清晰可见。
他蜷缩在桌子底下抱着桌腿,警惕又恐惧地盯住陈郎中,眼里却没有一丝暴戾和戾气。
后来陈郎中得知,那被野狗吃掉的,正是孩子不过八岁的兄长。
也正是这个年幼的孩子,保护了更年幼的孩子的天真,让他没来得及染上戾气。
......
阿晋心头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问师父。
“师父,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陈郎中抽空抬起眼来冲他笑笑:“傻小子,年纪不大,想法倒挺多,去,买些菜来,今儿个师父给他们露一手。”
阿晋讶然:“买菜?!他们......会让我出去吗?”
“废话,当然是叫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记住,不要在近处买,走远一点,越远越好!”
阿晋略略一思索,抬起脸来,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师父,您不会又要我给路公子他们送东西去吧?”
毕竟现如今,他们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哪儿还有闲心去顾别人。
陈郎中深叹一口气:“近来不太平,你少往那里去,免得暴露了他们,买菜是为了做饭,给他们做饭。”
他说着朝门外努了努下巴。
阿晋对陈郎中这种顾人不顾己的行为打心底里不悦。
于他而言,生命有另外的价值,可师父只有一个。
他是父亲,更是阿晋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路云和是朋友,是健康的年轻人,有能力自保,无需这个瘦削的老人身体力行地处处挂念着。
他将怒火全部转移到莲花棚身上,一摔手里的药材,冷声道:“他们?凭什么?他们堵咱们的门,霸占咱们的灶房和后堂,把这里搞得一团乱遭,您还要亲自给他们做饭,您是不是有点过于好心了!”
锋利的光芒从陈郎中灰扑扑的小眼睛里透出来,犀利地望住他,厉声道:“臭小子!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阿晋不甘又恼怒地盯着陈郎中,陈郎中眼睛一瞪,他就泄了气,一咬牙,转身去了。
在进入后堂的时候,他听到身后飘来一句:“过刚易折,臭小子,记住了。”
阿晋愤愤地在心里想,什么过刚易折,您就是老了!骨头早就被泡软了!
他穿过后堂进入后院,回到起居室,关好门,径直走到床边,却趴下来,钻进了床底。
那墙角处的砖石虚垒着,轻轻一推就倒了。
阿晋从那缺口处爬出去,拍拍身上的土,再将砖石一个一个塞回去。
他钻进地势复杂的小巷,七拐八拐地一直朝前走。
他要从巷子的东南方向绕出去,再往前一段路,过一座小桥,有个水门,从水门旁边出去便是城外的菜场。
足够偏僻。
可刚走到半途,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整个大地都为之抖了三抖!
阿晋几乎是下意识地弯下腰,半蹲着抱住头。
爆炸带来的耳鸣还没有褪去,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猝然回首,面色是血色褪尽一般的苍白——那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济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