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回头,见阿晋仰着脸贴得极近,鼻尖几乎要贴在他耳朵上了。
他下意识往旁边错了一步,“你干嘛,走路没声音,你是鬼啊?!”
阿晋眨眨眼,“我有声儿啊,打扫完大黑的窝,过来就看见你在这儿发呆,我还叫了你好几声呢。”
他加重了语气,“是你跟入定了似的,什么也没听见,想什么呢?”
路云和被他这一连串话打得哑口无言,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好将脑袋一偏,说:“没什么。”平白显出几分倔强来。
“哎呀好了,走吧。”阿晋胳膊一扬,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拉着他往灶房走,“你不就是想去给阿兰帮忙,又碍于孤男寡女的不好意思嘛,有我在,别怕哈~”
路云和个头比他稍高一点,被他一勾,便不得已朝他的方向斜着肩膀。
他本想说阿白也在,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开溜,可阿晋来手太快,嘴还没张开,他就抬手推开了灶房的门。
刚一推开,阿晋就在门口愣住了,咦了声,“阿白也在啊,那你刚才站在门外犹豫什么?”他歪头问路云和。
此话一出,屋里两位姑娘的视线,就都齐聚在了路云和脸上。
路云和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要是有来生,他一定把阿晋这张快嘴缝上!
“没、没什么,刚收拾完屋子有些累,活动活动筋骨,再进来帮忙。”
他仰着头的样子确实像是在活动颈椎,可有一点骗不了人。
阿晋恍然哦了一声,边往阿兰身边走边说:“那你哭什么?”
然后路云和就发觉,两位姑娘盯的,是他的脸颊。
“……太,太冷了,我这是冻出来的眼泪!”他恼羞成怒,“少废话,赶紧干活!”
阿晋抿了抿嘴,默然跟阿兰交换了一下视线,不再说话。
阿兰抬眼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阿白,见她垂着眸在认真干活,看不出情绪,但是微微上翘的唇角,好像又有一丝端倪。
空气里默了会儿,阿晋和阿兰两个浓情蜜意中的小年轻耐不住寂寞,先是窸窸窣窣的低声闲聊,偶尔夹杂几句玩闹,笑出声来,但是很快就碍于有人在止住了。
渐渐的,许是习惯了有人在,也许是看路云和和阿白都没什么反应,于是越发大胆,嘿嘿哈哈地笑闹成一团,两个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聊着聊着,阿晋终于想起被遗忘的路公子和庄大小姐,大发慈悲地将话题也分给他们一些。
他们正在聊一些有意思的字、号,于是问路云和道,“云和你呢?还不知道你的字是什么呢。”
阿兰兴奋地说,“兄长学富五车,想必家世不俗,定与那些惹人发笑的字、号不同。”
路云和和阿白合力,已经把碟碗全都洗干净了。
他正一个一个拿过来用布子擦干,再整整齐齐地码进碗橱里。
闻言,他唇角浅笑,手上动作不停,道:“我没有字,号嘛,野巷居士。”
“为何没有字?”阿兰问道。
阿白也有些不可思议,大康男子十六及冠,父辈赠字。
路千臣那样的有名之士,怎会不给独子取字?
可她的目光在触及他脸的一瞬,心几乎是紧缩了一下。
他的笑是那样一种隐晦的苦涩。
她隐隐有些预感。
果然他说:“父亲没到我及冠之年,就逝去了。”
阿白的指尖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头发。
难怪自认识他以来,他的发永远都是在脑后高高束起,以木簪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