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庚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个事儿,你跟在你师父身边多久了?”
小柱色厉内荏,双手叉腰,一脸凶神恶煞:“我干嘛告诉你,反正,肯定比你久!”
陆庚若有所思:“是吗?”他上前摸摸他的头,“你该庆幸,我今天不想杀人。”
他的手冰冷,手掌没有一点弹性,好像裹着层白蜡。
小柱突然瑟缩后退,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脸惊恐地瞪着他。
陆庚歪歪头,黑色瞳孔瞪得巨大,摊开手:“玩笑罢了,何必当真。”
忽然,灯影一晃,门上映出一道红色的影子。
女子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传来,在幽寂的夜中如同鬼语:“小女漏液赶路,可否让我住一夜?”
“救救我……”小柱逃也似地朝门跑去,似乎不管是谁,都比陆庚好。
陆庚笑意盈盈,也抬眼看去。
门开的瞬间,一股冷风裹挟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小柱抬眼望去,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
“啊啊啊——”
眼前的女子面上毫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陆庚也来到门前,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姑娘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爹娘嫌我无用,把我赶出家门,我实在无处可去,还望公子留我一夜。”
女子幽幽道,不经意间抬起手臂,露出溃烂的皮肤,像是被水浸泡许久后肿胀起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腐肉丝丝缕缕地垂挂着,隐约可见森然白骨。
陆庚沉默片刻,侧身道:“进来吧。”
烛火亮起,陆庚转身为女子沏了杯茶,
女子看着那杯茶,用肿胀的手拿起来。
一杯饮尽,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伤口慢慢愈合,皮肤也变得光滑。
随后,陆庚领着她来到后院,这里停放着一排棺材。
“这里是义庄,地方小,姑娘,还请将就一晚,明日我便送你去鬼门关。”
不等女子动作,他猛地关上院门。
小柱缩在柜台后,吓得动也不敢动:“那那那那是什么?”
“你说呢?”陆庚心中白眼,还能是什么,如此明显,当然是鬼。
他转头对小柱道:“今晚你守在庄里,谁来都不能开门,务必看好烛火,千万不能熄,否则你必死无疑。”
阿柱忙不迭地点头:“那你呢?”
“去帮你师父了解一件事,”他顿了顿,“顺便告诉他,这次,我谢过他的救命之恩,下次见面,我必定取他狗命。”
夜幕刚刚笼罩,屋内烛光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斑驳光影。
陆庚重新摸回洛家府邸外。
白日时便已察觉,凭如此庞大的聚邪阵,招来的妖魔鬼怪阴魂邪神只怕足以摧毁整座村镇、但事实并非如此。
洛家外有镇门狮,内有辟邪符,这般谨慎,照理来说,就算有邪祟,也无法轻易破入。
若非外头出了差错,那便是家内出了邪祟。
深巷尽头燃起无数火把,人头攒动,高低起伏的黑影被橘色的火光投射到墙上。
陆庚背靠在阴影里,借着火光,看清黑影的身份。
为首的是个道姑打扮的中年妇人,脸上画着奇怪的黑色线条,嘴唇涂得血红,发髻挽得极高,身上穿一件藏蓝色袄子,没有丝毫灵力,只是寻常凡人。
她身后跟着几个小道姑,穿着清一色的天青道袍,浩浩荡荡地进了洛家院子。
洛夫人早已候在院内,身后领着个身形庞大如金钟的青年。
两人对道姑拜了又拜,陪着笑。
这种凡间的仪式能吓退些小鬼,对真正的邪煞也没有什么作用。
院子里被火光照得跟白天似的,盖了红布的大供桌上摆着各种瓜果蔬菜。
正厅中央摆着一尊的红色神像。
塑像整体是年轻女子造型,面容丰腴沉静,唇红齿白,身披彩衣、飘带高悬,闭眼合掌端坐在莲花台上,膝下趴着一双童婴,粉雕玉缀、甚是可爱,身后十六只手上托着瓜果蔬菜。
看着雕像的脸,陆庚确定这绝不是天庭的正经仙官,要么是民间祭拜的俗神,要么就是什么邪祟没脸子。
花脸老道姑盘腿坐在桌正中,手作莲花指,指尖捻着根小金锤,两腿间倒扣着个白色的钵。
几个小道姑则扎开马步围在供桌边,手里拿着各种驱邪法器,有些他是认识的,但更多他却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材质的法器。
这种场面肯定不常见,洛家众人都跑出来凑热闹,乌泱泱的全是人。
这些人有些他白天也见过,那时看着都是正常人,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火的缘故,他们的脸上都蒙着黑气。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