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乱糟糟的,让人浮躁和癫狂。
他以邪气横生的面目俯视趴在地上的刺客,左胸处有道血淋淋的创口,深可致命。凶器是被扔在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支巴掌大的玄色羽毛,利可敌刃,坚及顽石。羽上沾红。
趴在血泊里的人身上裹着一件乌衣斗篷,纤细苍白的手也沾有血,看不到脸,垂头虚弱地喘息。
他狠戾冰凉的双目看到的不是地上之人的弱小及可悲,看到的只有在他心中放大的仇恨。
他说:“扔到噬魂域。”
……
此刻他面前那地方,就叫噬魂域,他有种错觉,人好像刚被扔进噬魂域。
回忆和沉思进行了很久,更像是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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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渊坐在一块丘岩上,就着眼前一把悬定着的大玉琴,悠闲地拨弦弄乐。这副画面远看着有一种很独特的唯美仙风,令人观之心悦,甚至为之迷醉。
白尊出城难得,奏琴更难得。偏偏她弹的乐又极好听极妙哉,使得原本四散各处或酣睡或玩乐的人们汇聚在一起听曲。
琴声漫布整个虚空,所有妖妖兽兽、人人怪怪,甚至草木流水都抚平了动静,往声源处张望聆听,生怕制造出吵闹错过曲乐,安静地沉浸与享受。
不过,这片只有琴音的安静被两位来客打破,但止渊仍继续弹琴,几乎对外事不闻不问。
外事就是丘岩附近不远处一棵树下,依步森一边叫嚷,一边拽着树上抱着树梢死活不肯撒手的阿卧……的尾巴。其他人有的在听琴,有的在幸灾乐祸地看戏,也有的边听琴边看戏。
“喵米子,你给本王下来!!”依步森用的魔界语言,但凶兽们可以听懂,“你当了本王几百年坐骑,如今装作不认识。上次要不是忙着寻阿黛,早将你领回去了。小畜生能耐了,没死成却不回魔界,待这儿享清福呢?下来!喵米子!同本王回去!”
“回个屁!鬼要回那破地方!”阿卧只觉尾巴生疼,“依步森!我警告你,老子现在可是凶兽,指不定比你强,不想死最好给老子放尊重点!嘶——”
依步森抓着不放,“好啊,敢威胁你主子?信不信本王把你拽回原形?几百年白养活了!”
阿卧骂道:“呸!说得好像以前待我多好似的。老子他娘的还是上古圣兽,被你当狗养,你养的狗两百年前就死了,老子活过来又不是你救的,凭什么又回去给你当坐骑?!呸!做梦!想都别想!!”
……
依步森问过止渊,止渊的表示是“他自己肯的话,我无所谓”,看来是不肯。
同胞们的反应如何?
阿点:“哈哈哈哈哈,卧哥竟然叫‘喵米子’?喵米子喵米子……哈哈哈哈……”
阿随:“阿卧原来也有怕的人……”
阿卧的骂声飞过来:“屁话!我怕他?依步森!给老子死开!”
丘岩之上和树那边是两个世界。
黛墨望着安坐在丘岩上的抚琴女子,想了会儿,还是决定飞上去。站在丘岩上片刻,止渊终于抬起眼看看她,那眼神平和澄净,似乎带着点善意,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
黛墨对她微颔首,无声的招呼过后,止渊又把视线移回琴上,琴弦在指下有节律而灵动地跳跃着。
黛墨一点点地走近,到她身侧,也不说话,低头近距离认真地看她弹。上一次,也是首次来到这里,她二话不说就拿着利刃指着她呢。
对于常年与战火血肉相伴的黛墨来说,眼前的景象给她的感受是不一般的柔美与恬静。
弹奏结束时,指尖拨完最后一根弦,止渊双手自然张平按压琴弦。一曲终了,余音仍萦绕在四周,久久不散。
“你的手……”黛墨看着止渊搁在弦丝上的双手。
“怎么了?”止渊手没有动,只目光稍移,张了张口。
“很好看。”黛墨坦率地又看看琴,“你的琴,也很好看。”
止渊每次奏完琴,听到的大抵是夸她弹得好。
“谢谢。”止渊轻轻地说。
她用好看的手抚摸那好看的琴,手指慢慢滑过光洁细韧的银丝,抚过琴身花纹奇特的表面,像抚一件年代久远且弥足珍贵的古画。
“可惜,”她说,“它是不存在的。”
“嗯?”黛墨听糊涂了。
止渊继续说:“它是风,是气,是声。”
“你……”
抚动的手停下来,黛墨随即看见止渊一只手从琴身直接穿透而过,她分辨不出那一刹是手变得透明还是琴变得透明,遂琴消失不见。
再一看,那只手没有透明,琴消失了,人还坐着。
“在这儿四处玩会儿吧。”止渊突然说,“我累了,抱歉。”
她不是起身走,而是直接化去身影,一闪不见。黛墨向别处张望才发现人已到丘岩下,背对着她。止渊望望树那边,此时其他许多人因琴声的停止而看向她,她未作声,迈步离开,去的是城的方向。
白尊又回城里了,凶兽们并未劝阻。
“她……怎么了?”
飞至丘岩下的黛墨望着人去的方向,似自语又似询问旁人。
阿晨恰好在近旁,也望着同一方向,“又感到无聊了吧。”
黛墨看向阿晨,想了想,“有那么多朋友在,也会无聊么?”
阿晨说:“她和我们……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