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人向着虚空城远去,阿藏问向身边伙伴:“白尊这些年,在忙什么事?”
“什么事……嗯……当月老,牵红线?”
“比月老管用好吧。”
“如今吧,总归,比以前好。”
“是吗……”阿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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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四壁,一人一椅。
止渊气定神闲,手里把玩着一颗发光的黑白珠子,珠子的光芒同之前比未弱半分。察觉人到了,把珠子一收,放松地伏在椅上。
进来的是个恬静平和,面上常伴笑容的女子。其先开口道:“白尊找我为何事?”
止渊说:“是另一个人找你。”
女子愣了下,“谁?”
“阿晨,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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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暗与疼痛中醒来,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奇特的崭新的铁笼子里,从粗硬的铁柱之间的空隙看过去,对面坐着一名衣容华贵得体、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
这里似乎是一个宽敞的偏殿,陈设规整气派,分立着两三个侍从。
男人注视着她,目光带审视与戒备的意味。仔细瞧他的一对眼睛,乌黑透亮,有神又灵性,似饱藏锋芒,能看穿好多东西。
“是你。”她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你救了我?”
身上的伤口被专业包扎,她嗅到一些药味,应是经过精心治疗,虽然对她来说作用不大。
“你是什么人?”
男人开口了,话音沉稳冷静,就如他本人。
她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好奇着不答反问:“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男人看着她说:“肯定不是凡人。”
她更好奇了,问道:“既如此,你以为凭这样就能困住我?”
“不知道,但能防则防。”男人坦白道,“我不确定你是否会造成威胁。”
她说:“我不害人。”
男人却说:“可你同那帮黑衣是一伙的。”
“那你还救我?”
“你救过我父王。他的毒,是你解的吧?而那毒,也是你们的人下的。”
……
且说说二人的身份。
人界凡间大棠(朝)沙祁世子,周梓清;神界千离族少主,洛琪。
牵扯到距今两百年前的灭羽之战,刚继位却惨遭灭族的羽王白梦清独闯天影门复仇不得,被押送至噬魂域,跳崖之时身上带的本族遗物启明珠无意遗落,并恰巧通过虚空通道传送至人界。
同羽族有着相隔千年之远的血脉关系的羽族遗支千离族感应到了圣物,为解决生存环境严酷恶劣的长久危机,千离族长决定寻得圣物为己所用以助家族崛起。遂派遣独女洛琪和族中长老带一队人马前往人界寻宝,谁知长老起了贼心欲独占圣物,处心积虑,擅作主张。
圣物落在昊阙,大棠塞北封地之首,势力强盛,戒备森严。圣物行迹隐秘难寻,为达目的,千离族叛党密谋控制周边地区对抗昊阙,引发战乱,以乘虚而入——沙祁便是局中一枚棋子。
沙祁王受蛊惑,遭外贼下毒陷害,卧病不起。洛琪深感不妥,私自解毒救人,离开时恰与收到消息赶回宫的沙祁世子周梓清擦肩而过。
沙祁王病见好转,外贼起疑心,打算再次下手。王宫外某处隐蔽角落,洛琪挣脱钳制欲劝阻,同叛党起了争执,恰好又被世子撞见,世子的人马出手相救,之后,便是当前一幕。
止渊仔细看看对面的俊逸青年,说道:“难怪当年认出我非凡人,原是生了一对厉害的眼睛。”
阿晨不说话。
周梓清不止贵为世子,并且天生异瞳,鬼妖神魔无不可辨,作为一介凡人可谓得天独厚、百年不遇。
周梓清与神界白梦清,曾在凡间有过两面之缘。
白梦清被困噬魂域五年逃出生天功力尽失,经虚空通道落入凡间与当时隐藏身份作为大棠塞北晏安王的旧友郁景相遇,后凭着晏安郡主的身份出使引她与羽族遗物感应的昊阙,而当时昊阙那位出了名的太师,正是辗转外界以时疗伤的神皇幕凌天——就是在这里,缘无不尽的这二人展开过一场不知彼深的短暂恋情……
在昊阙举办的塞北各地比武大会一事,因着昊阙王算计,白梦清代表孤立无援的晏安上台一举夺魁,会上沙祁世子周梓清在场,有替晏安郡主说过话。
这是第一面。
第二面,塞北某地受外贼挑唆向昊阙举兵进犯,昊阙太师临危受命率兵御敌。各种意外之下,白梦清陪同前往,目睹战后尸横遍野的惨状,包括从沙祁跑来的世子等人见证了她对那样血腥场面打心底的恐惧。当时洛琪在周梓清身边,那也是止渊同阿晨曾经的首次见面……
如今阿晨回忆起那段被关在笼子里的日子,却不觉得不堪,相反,那是生命中很重要的时刻。
她爱上了一个凡人。
关是关着她,但那却是情理之中的防备。男人实则很尊敬她,他安排下人悉心照料,他会尽力满足她为数不多的需求,比如给她看民间书籍与画册;他有空会同她聊天,他会好奇外界的事,他给她讲凡间,她给他讲神界。
他性子有些冷,更多的时候是她讲,一个愿讲一个愿听。
自第一天她交代出一些自己的底细后,他从未强迫或过分猜忌她,她感受到未曾有过的宁静畅然以及特别的关怀与温暖。
她从没主动开口提过放她出去,也没有反抗,似乎哪怕对方一直不把她放出来,她也心甘情愿待在笼子里。
不过她未被关多久,那天他亲自打开笼子,温柔且带歉意地扶她出来,松开手后她偷偷脑热。时隔久远,如今的阿晨再见他当时的样子,依旧被惹得心生感触。
止渊本不想提,但还是提了。随着止渊的目光看去,阿晨看到,此刻偏殿门外站着一名瘦削病恹的女子。
那女子面容憔悴,唇无血色,饶是在暗中偷窥,却不显半分怕被人发现的小心翼翼,也不似经营城府的狡黠,复杂而难以捉摸。其双目深沉,气息平稳,让人觉得灵魂与身躯是不相配的。
女子对着屋内场景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阿晨的神色变得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