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想苟活在凡间,是为自己;后又回神界,是为故去的羽族。
回到神界她却换回白衣,因为她是曾经的白梦清,她回去了。
他们二人没有先各回各家,首先,那已不能称之为家。他们相伴默默游走在故乡以外的其他地方,看看这物还是,人也只是少了那么些人。
路上郁景后悔答应让她回来了,后悔让她看到这个世界,这个用她全族性命换来的盛世。
“神界真的变好了呢,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杀戮和血腥。这好像……竟是我曾经愿望呢。”
自初遇时到如今,郁景居然是头一次见她落泪,无奈的、无助的、悲哀的泪。
“阿景……我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谁知道,谁知道呢?
他们去了北原,神界最繁华的、也是他们二人初识的地方。
她想一个人走走,郁景想借给她遮衣披上。当年若非这衣,她或许都不能从那炼狱活下来,她的遮衣早在坠入噬魂域时损毁了。那衣服据说是前羽王命能工巧匠量身打造,不仅能蒙蔽外人眼睛,还韧性无比,极其护主。郁景也是跟着沾光,亦得一件,且借之几次免去大伤亡。
贸然现身很容易被认出,届时自然安宁不得,但她宁愿自费神力隐身也不要那遮衣。
“青尘才穿遮衣。”
-
一个人走走,也不知道去了哪,没多久便回来了。
郁景发现她神情不对,关心问道:“怎么了?”
她说:“我遇见他了。”
郁景一顿,沉默。
他,除了那人还能是谁。
才刚回来多久,随随便便就遇上了么?神界这地方,小了。
她继续道:“他把我认成‘郁尘’,我一下变没了,他大概以为是幻觉……”
怎么你总是故作轻松,让我连安慰你的机会都没有呢。
“阿景,我们去香山。”
那是他们相识的第二站,郁景说:“可惜……香山被钥璃宗霸占,那里的花已被拔光拿去卖掉了,如今的香山,至多可能只剩零星几朵小野花。”
“怎么这样。”她惋惜,“那我们去钥璃宗,你让那些人把花种回去。”
“钥璃宗已不是我的了。”
“我帮你夺回来呀。”
可是,我并不需要啊。
郁景知道她是想弥补他对自己的帮助和陪伴,也是想找点事做。
那便回去吧,去夺回来。
-
途经一片酷寒之地,其实距离挺远的,是一阵强大的力量波动将他们的注意吸引过去。
郁景:“那里是……”
白梦清曾游历神界,很多地方都去过,没去过也了解过,她扫视一遍那一大片为白雪笼罩的山地,望着波动传来的方向,轻笑一声,“千离山?”
郁景奇了,“千离族在神界的住所?”
正所谓,冤家路窄。
关于千离族与羽族的渊源,郁景曾略有耳闻。
传说千年前,羽族有一男子爱上了仇家女子,不顾族中反对与羽族断绝关系,到外面去自立门户,子子孙孙无穷尽也,遂自成一脉,没承想竟还建起了实实在在的家族势力。千离族后裔随祖,大多数生出来皆长有羽翼,还是金翼。金色韵意是最佳的,华贵气派,只是比轻小、强力也不济,然而血脉之强已足够令人唏嘘。
羽族本不是刻薄之人,没有“清理门户”之说,但断了的关系你磕头谢罪也续不回去,羽族不接受也不承认。于是千年来,双方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陌生得不能再陌生。虽说自立门户,但看那长久不变的生存之境,可见凄惨。
便是自己选的路,也只能靠自己走。
她对着皑皑雪景,伸手接飞扬的雪花,雪在手中化水又由风吹干了去。在这严酷之地,冰雪也在受着冻呢。
饶是有神力护体且她表现得很平常,郁景还是不免有种想脱下自己外袍为她裹上的冲动。女人太强不好,男人都没机会爱护她了呢。
“生存,本就是件难事。”
她到达陷害过她之人的住所,想到的却是生活不易。
他们去会一会千离族。
千离山在整片山区中不算高,四周有更高的山遮挡,在众劣中择一处优一点的有够费心,但也好不到哪去。
千离山终年飘雪,而千离族却绝地逢生、苟延残喘;羽城四季如春而羽族却已亡于一旦,销声匿迹……
白梦清愈想愈是心酸。
令二人意想不到的是,到千离山的还有另一帮人,已经在那儿了,幕凌天和他的左右侍。
两条冤家路,并在一起反而更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