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在驱魔师手上的生灵往往死无全尸、肢体破损,从而导致他们的魂因来不及脱身而迅速消亡亦或者生怨化魔。
而她的剑却可以装入魂魄,凡是她遇到的死者她都会将其魂魄收入剑中,然后抽空一并交给鬼差带去阴间。不少小黑小白都认识苏大人,喜欢接她的单子,少劳多得。
她头一次下阴间时还是一个小黑认出她,去通报黑爷白爷去接的。
止渊:“心善的人,其实不乏幸运。”
厉鬼想必是夺人性命的强而有力的“武器”,她没有急于行动,带着装有厉鬼的剑在人间许多地方走了一遭。
它们不说话,也不知看没看够。世上大多厉鬼实际上是神志不清的,话也只有“还我命来”、“去死”、“我死得好惨”之类的几句。
因为戾气与怨气会将记忆与情感抹杀,从而人们才会将它们视作猪狗不如的邪祟。
杀第一个目标时她并不敢保证,而用剑将人伤了后,厉鬼从对方伤口钻入肉躯,让她见证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死亡。
真的很心痛啊,心痛因果报应要用相残相杀来成全。
她从来不敢承认自己善,所以让自己冷血一点没有关系。
她如何去天宫的呢,首先她的实力够她飞上九重天,再不济她可以隐身“搭便车”;其次她水术强,水无处不在,利用独特优势无人觉察地潜入天宫并不难。
借厉鬼杀人不仅达到了“报复”的效果,还给她带来相当大的便利,轻而易举且干脆利落。
天神们高高在上,以为待在庇护所里就能置身事外,岂会想到竟会有人不怕死地到天上来,以问责之名送上报应。天神又如何,遭厉鬼上身夺舍时同凡人没两样。
生死之间,谁又有选择的特权?
种下因时不在乎他人的果,待自己的果化作报应到来时,也不该奢求后悔的机会。更何况有的人从不认为自己错,拒绝报应也拒绝悔过。
苏晴想过如果有人求她饶命她该怎么做,答案不由自己顾虑,她依旧交给剑中的亡灵做决定。
五行举着油纸伞,看着身侧女子边走边低头仔细擦拭剑刃上的鲜血。
“你喜欢这剑?”
苏晴想了一下,“怎么能叫喜欢呢。”
她将血擦拭干净后,以指轻抚光洁的剑身,勾起往昔记忆,“它沾染过太多血腥,而我又不得不握着它。”
五行道:“素闻鲛人驱魔师只降魔除祟,不杀人也不斩妖,哪来什么血腥?”
她却说:“魔、祟,不也是命吗?”
五行沉默了,久久没说话。
苏晴收了剑,接过他手里的伞柄,“我举吧。你靠近些,别让光灼到了。”
因男子身形高大,她要将伞举高,举久了定会累的,她却没说过累。五行把伞柄夺回,另一手臂抬起来绕过苏晴后背抱住她的肩,几乎是将人搂在臂弯之中。
“这伞本就是遮我的。”
苏晴在他臂弯里僵了一下。纵使深知对方是个可怕的厉鬼,她还是做不到将他当作厉鬼来看待。
伞本是遮他的,既然伞让他撑了,就不用和她靠那么近了吧?
苏晴想到什么,笑了,“我们这样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像……”
五行偏过头,声音近在她耳畔,语中带上一点刻意,“像什么?”
苏晴从前没觉得厉鬼说话可以挠人,忙把剩下的话岔开,以轻松的口吻:“像我带着一把会自己飞的伞。”
没错的,别人看不见五行,此刻的画面在外人眼中顶多就是个灵异现象:有个孤身女子走在光下,一把伞悬停在半空。
是什么在为她打伞呢?是鬼吗?
是的,他是鬼,她是人。
接着是不是要补上一句,人鬼殊途。
身边没了声,搂她的手缓缓放了下去,脚步也停了。
苏晴走出两步回头看五行,返回伞下,意识到不对,道歉的话含在口中,想了一想,说出来是:“沐尘,你想变回人么?”
没有回答。
“不做鬼,做人,做个平安喜乐的人,想么?”她又问一遍。
“你在说什么。”五行拒绝回答。
让一只被世俗铸就的厉鬼做回人,多冒昧。何况,厉鬼为阴阳两间所不容,如何能抹掉一切,重新开始……
“沐尘,你相信吗,当所有苦难与罪恶都过去,运气与安宁就来了。”
五行看了她许久,“是过去了,你来了。”
一句话让苏晴失措,不知怎么接下去。她很怕他会说,有你陪着我,做厉鬼也没有关系,不要来世也没有关系。
“可以跟我回去了么?”他问。
她移开目光,迟疑着,还是望向了伞外的天空,“不行,还有一个在天上。”
“……你要去天庭?”
“结束了我就下来。”
“你不下来怎么办?”
在地上跑了他还能找回来,跑到天上他可就真的奈何不得了。
她说:“我会下来的。”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