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是在三天前找上叶安琪的。
那天早上,有两个陌生人敲响了叶安琪家的门,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告知她其实是海市知名富豪孟致辉走失多年的小孙女。
叶安琪瞠目结舌。
虽然她早就知道了她不是叶美琴女士亲生的,可对于“有朝一日竟然还能找回血缘关系上的亲人”这种事,她实在是连想也没想过。
然而孟家过来认亲的人出具了详实的资料和DNA检验报告,一切有迹可循,她没理由不信。
叶安琪今年刚上大一,恰好学校也在海市,前些天回姑苏,只是为了去处理一些叶美琴女士后事方面的遗留问题。
孟家的来人以最快速度帮她解决掉了那些本该异常繁琐的流程与手续,然后就将她和她的行李一起打包送上了飞机。
在水乡小巷里长大的姑娘,一眨眼变成了豪门继承人,林鹿对此很难完全抱以乐观反应,尤其是等待着叶安琪的,还是素来以派系纠葛和内部纷争闻名的孟家。
明州自从被孟思危拿在手里以后,就成了他的一言堂,现在孟家连孟老爷子也压不过他。
可以说,叶安琪回到孟家以后过得好不好,有很大一部分恐怕都要看孟思危的态度。
叶安琪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盯着屏幕上好友发来的询问。
孟思危,看起来好相处吗?
叶安琪:「很难说。」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其实……我以前就认识他。」
她自以为对他还是有那么两三分浅薄的了解。
因此反而更加难以回答林鹿的问题。
林鹿十分惊讶:
「诶??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啊。」
「他以前不知道你是他妹?那你俩关系怎么样?」
关系怎么样嘛……
这也是个很难说的问题。
叶安琪一手托腮,出了很久的神,用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打出三个字:
「不太熟。」
但又不是完全不熟。
她思索了许久,终于在浩如烟海的词库中勉强找到了一句能够概括他们二人关系的形容:
「就是……抱过,搂过,坐过大腿的那种,不太熟。」
*
像陀螺般转了一整天的叶安琪,在发出那条足以炸碎林鹿手机的消息以后,便十分不负责任地睡了过去。
酒店的床品很舒适,香薰的气味也令人精神放松,可是叶安琪向来认床,一晚上迷迷糊糊的,总也睡不沉。
半梦半醒之间,脑海中像是放录音带似的,接连不断地响起白天听到过的那些话:
“还不是随便孟思危捏圆搓扁。”
“孟思危玩她,那不跟玩狗一样?”
“她要是想在孟家站住脚……抓紧孟总裤脚……”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迟滞又艰难地跳动着,即使在困顿睡意中依旧不得安宁。
到了后半夜,叶安琪开始做梦。
梦境支离破碎,跳跃而不连贯,全都和孟思危有关。
先是梦见上中学时,第一次见到孟思危的情景。
黑色的轿车驶入学校,校领导全都跑过去迎接,学生们不知来了什么重要人物,纷纷挤在教学楼上看。
她也凑热闹地占了一个位置,向楼下望时,恰见他从车上下来,盛夏灿烂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深邃矜贵。
阳光淹没视野,画面闪烁。
下一瞬,梦中的场景毫无关联地跳到了某个傍晚。
黄昏明灭的光线穿透音乐教室的窗棂,她穿着一条白纱芭蕾裙,坐在地板上,直勾勾地望着他。
而他沉着脸,脱下外套扔在她身上,周身的低气压仿佛要化成海啸,将她溺毙。
倏而又梦到了去年夏天。
在枫麓山庄二楼的阳台边,他们倚靠着阳台栏杆交谈着。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说:“等你来了海市,可以来找我。”
他们在那么多年里总共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全都逐一在梦里闪现。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叶安琪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嗓子干得发涩。
她胡乱摸向枕头旁边的手机,拿起看了一眼,才早上七点多。
锁屏页面上挂了一长串来自林鹿的消息提示。
「???」
「什么意思?」
「坐过大腿是什么意思?他是你前男友?」
「你俩怎么认识的?」
「不是,叶小琪,你人呢?????」
整整五个问号,象征着林鹿女士悲愤交织的心情。
叶安琪:“……”
都怪她昨天睡太早。
她可真该死啊!